楊冠玲眸子空洞,暗啞著聲道:“原來你早就知道……”
而今,她的模樣是如此狼狽,小小的身子懼怕畏縮著,仿佛眼前有魑魅魍魎正無聲無息地朝她圍剿要脅,而她手無寸鐵,脆弱不堪,隻能任憑宰割。
若嚴點著頭,嗓音冷凝平淡,“劉長跟張嫣本來就認識的,隻可惜那個時候功虧一簣,”他笑靨幽靜,如最醉人的毒藥般冶然,“可現在,已是徹徹底底不一樣了。”
“──也該多虧了你,我才能成功收集完虎符。”
“……記不記得我曾說過,一個人的死亡,也是有他的價值的,其價值便是在他的死亡的時機?”
他歪頭一笑,笑靨美豔中帶抹瘋癲病態,“如今還留著你,也隻不過是等待那天時地利人和罷了。”
“時機皆算好,才能造就出最完美的成功。”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盡信命,不如無命。
其實他一直都在等,等著最恰當適合的一刻,完成所有目的。
楊冠玲絕望地閉上雙眼,輕聲問著,含帶著深沉的無力:“想當皇帝的,從頭到尾根本就是你,對不對?”
她深深吸了口氣,“原來這就是你的計畫……”
若嚴冷然打斷她,“──其實也並非全然如此,我隻是在等著最好的時機,既然已握有兵力,剩下最大的麻煩隻有讓呂雉故去這件事了。”
“若以宮中暗殺解決,最大嫌疑人也隻有我代國,又若以帶兵造反方式謀取,豈能名正言順信服天下?”
他悠悠一笑,如帶刺薔薇般虛表豔麗而美好,實則為陰險而誘人,“所以,我要用許願的力量,逼她自然猝死。”
“──為什麼一定要當皇帝!”
楊冠玲已達崩潰邊緣,她聲嘶力竭地哭喊著,隻覺周遭空氣如陰天般潮濕凝重,烏霾布滿一片,是連一點薄光都投不進來。
“──你問我為什麼一定要當皇帝??”
他輕聲重複著一次,緊接著宛如聽到天大的笑話,若嚴仰頭大笑了起來,笑得不可遏抑,狀若癲狂,“你竟然問我為什麼?你竟然問我?哈哈哈!”
彎下腰,若嚴兩眼注視著她,掐起她的下顎,逼著她抬頭,“那我問你,憑什麼我從小便要離開帝都?呂雉那賤人憑什麼害我母親?憑什麼官僚子弟享福時我卻是受盡訓練折磨?憑什麼姓呂的能掌握我大漢江山?憑什麼所有權力都給他呂家?憑什麼沒本事的人能夠當皇帝?這一切憑什麼?究竟是憑什麼?你說啊!!!!”
此時的男人麵目猙獰而扭曲,充盈著巨大的不甘與悔恨,他整個人被欲望與忿怨吞沒殆盡,邪氣占據著他的心,侵蝕了他的靈魂。那個會對著她打趣笑罵的若嚴已經死了,那個在她心裏頭重要無比的小狐狸,徹徹底底的死了,死了。
“──我不甘心!我怎麼可能甘心!”
楊冠玲就這樣呆呆地望著他,麻木,無言,什麼話都說不出,四肢無力,是動也動不了。
原來,她的歡笑與淚水,成全的不過是他的野心。
原來,她的戀慕與愁思,僅是他步步算計的一環罷了。
心碎到一種難以言語的地步,原來,原來。
真相是如此的醜陋不堪,她搖搖頭,恨這場夢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破裂粉碎。
往日的甜蜜是一樽最香濃醇美的鴆酒,於不知不覺中,她早已全數飲盡,換得如今悲涼結局,整盤皆輸。
後悔,難堪,沉重,不甘。
她咬著唇,無數的淚水自頰邊滑落,她強忍著,逼著自己絕不能哭出聲音。
她不甘心,好不甘心,她怎麼可以甘心?
出手迅速拔開發簪,她的青絲散落潑於肩邊,由心竄升的恨意給了她力量,龐大的欺騙與背叛驅使她做出行為,她跳起身,揚手用力,簪化為劍,直搗男人胸口處。
眨著眼,淚水在視線內暈開,模糊成一片,她失控著,已然分不清這究竟是因為舍不得還是太怨懟。
又或者,那其中的情感真的是太複雜了,她這一輩子怕是永遠都理不清,想不透。
“──你要殺我?你要拿我給你的簪子殺我?就憑你也想殺我?”
若嚴咆哮著徒手接劍,指刹間,劍簪精光忽起,成一拋物線飛往了一旁角落,哐啷落地,不再動彈。
“狐狸精乃不死之身!任誰也不可能傷得了我!”
若嚴就這樣居高臨下的望著她,目光如炬,周身是綿綿殺氣,他長袖一甩,掩去了手部動作,隨即帶出的是衣襟裏襯鬆落而開,胸前肌理露出,依常理來說,在那本該有道疤的,可卻是什麼都沒有。
目光再落於他肩處,仍舊,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