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剛才所見男子,莊氏倒是信了這話。
——能夠有著那種血腥煞氣的人,必然是征戰沙場的武將無疑。
四姑娘見母親想起了對方,就道:“那位大人能夠在山明寺中得大師們守護,定然位高權重,身份非我們所能猜測。他如今肯幫忙相幫,想必也是西西那日相幫之後所還人情。”
酈南溪剛才還在想著以何借口來與母親姐姐解釋,誰料姐姐已經幫她將六爺幫忙的理由都想好了。
她很有些不自在的低下了頭,含糊說道:“或許罷。”
莊氏歎道:“既是那位大人,想必所言非虛。回去後我寫信的時候與老爺稍微提一提。”而且,提的時候還得含蓄著些。
此事商議已定,莊氏就問起了四姑娘的裙角之事,“……聽聞西西是幫竹姐兒過來一趟,如今那人呢?”
酈南溪就將剛才自己一直攥在手中的裙角拿了出來,把當時的情形說了,又道:“他跑得太快我追不上。不過東西倒是還過來了。”
四姑娘大大的鬆了口氣。
隻要東西沒落在旁人手裏就好。最起碼,聲譽之事無需擔憂了。
因莊氏急著要將江南之事盡快告訴酈四老爺,所以將裙角收好後母女三人就叫上了丫鬟們急急往蕙蘭苑趕去。
路上走著的時候,酈南溪悄悄問四姑娘:“姐姐怎的認出六爺來的?”
四姑娘就將那日她們離開那院子的時候,她回頭看的那一眼說了出來。說罷,還不住勸酈南溪:“這人眼神可怕的很,人又極凶,想必是個嗜血成性的。今日他是有事來尋便罷了,西西你往後切莫要和此人再有任何瓜葛。”
酈南溪這才曉得當日衛六爺居然出了屋子還走到院門口過。
她覺得衛六爺不是姐姐口中的這種人。但為什麼這麼覺得,她也解釋不清。更何況兩人私下裏的那些交往她也不好和姐姐說。
因怕姐姐擔憂,她就隨口應了下來。不過心裏頭還是覺得衛六爺並未有那般可怕,就道:“其實我覺得他挺好的。”
四姑娘道:“知人知麵不知心。不過,觀其眼神能夠辨知一二。他眼神駭人,想必人也頗為可怖,隻不過懂得掩飾罷了。”
莊氏先前一直在女兒們前麵走著,因為在想心事,所以未曾開口。
如今聽了姐妹倆爭執的話語,莊氏這才回頭望了一眼,說道:“竹姐兒雖說的沒錯,不過我倒是也覺得他不像壞人。”
仔細回想了下,莊氏說道:“雖然確實駭人了些,但他目光堅毅步履沉穩,一看便是心性堅毅之人。必是人中龍鳳無疑。”
四姑娘挽上莊氏手臂,笑道:“以前爹爹不常說母親心軟會看錯人麼?這一次怎的這樣篤定?”
酈南溪上前挽上莊氏另一側手臂,也笑,“因為衛六爺確實是好人。如果是壞人的話,怎麼會將消息告訴我們?”
“是這樣。”莊氏好笑的點了下她的額頭,“就你知道的多。”
話題既已轉移,母女三人這便將此事揭過,未再提起。
待到姐妹倆回了屋子歇息後,莊氏特意去了一趟墨蘭苑,將四姑娘遇到的事情告訴了三太太。
“竹姐兒這次也不知道遭了什麼災,竟是遇到那麼個混不吝的男人。不還小姑娘的衣物,還特意跑到了家門外等著。”
莊氏說起這事兒的時候,是滿滿的心憂,“還得拜托三伯幫忙查查,看看那是哪家的登徒子。不然的話,往後竹姐兒怕是連去街上都不敢了。”
三老爺幫忙處理家中庶務,大部分時間都在鋪子田莊,此刻並不在家中。
聽了四姑娘的遭遇後,三太太亦是心憂,低聲道:“你莫慌。我自會和老爺提起。不過,這種事情怕是不太好查,或許得多等幾日。”又叮囑莊氏:“這事兒就咱們幾個知曉就行了,莫要和外人提起。”
莊氏知道三嫂這是怕事情傳出去後對四姑娘名聲有損。家中另外兩房的人,可都不是好相與的。忙道:“我省得。多謝三嫂關心。”
三太太笑道:“不妨事,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麼。”
到了將要入宮的那一日,女孩兒們早早的就起來梳洗打扮。
酈南溪生怕自己起不來,前一天晚上特意早睡了一個多時辰。第二日早晨,總算是趕在四姑娘用早膳的時候迷迷瞪瞪起了床。
郭媽媽連同金盞秋英忙不迭的給她裝扮著,生怕趕不及等下去老太太那裏的時辰。
羅媽媽倒是鎮定的很。她一大早伺候完莊氏後,就被莊氏遣了來酈南溪這裏幫忙。
看到大家夥兒急成一團的模樣,羅媽媽笑道:“不用那麼慌。太太說了,姑娘穿戴齊整就好,既是來不及,胭脂水粉一概不用了。反正姑娘生得好,不用也不怕。”
聽了她這話,郭媽媽最先反應過來。莊氏這樣吩咐,其實也是怕酈南溪搶了旁人的風頭惹了皇後不快。
畢竟這一次最主要的是酈家幾位大的姑娘。她們正當適齡,進宮去是給皇後瞧一瞧哪一個適合入重家。因此她們最好能夠打扮的光彩奪目些,一來是顯示出對這次事情的看重,免得顯得太過怠慢,二來,也是讓皇後好好看看。
酈南溪本就五官生的太好,極其奪目。如果她再打扮仔細了,別人怕是更沒出頭的機會。因此依著莊氏的意思,酈南溪這一次倒不如低調一些,省得讓皇後以為她小小年紀也有搶奪之心,那就不太好了。
酈南溪聽聞後倒是沒甚在意的,洗漱完畢後快速吃了個早餐,便急急慌慌的往莊氏那邊趕去。
她走到門口的時候,恰逢莊氏與四姑娘一同走出屋來。
看著女孩兒額頭上冒出的細密汗珠,四姑娘笑著與莊氏道:“娘,你看西西,剛才指不定吃早膳的時候多麼緊張呢。”說著拿出帕子給酈南溪輕輕拭去汗珠,“怎麼回事?沒催你還急成這樣。”
酈南溪笑道:“怕耽誤姐姐的大事,也怕去的晚了祖母不高興。”
“前一個原因我倒是相信些。至於後一個我可是不信。”莊氏說道:“老太太何時怪過你半句了?”
酈南溪隻笑不答。待到莊氏和四姑娘走出來,這便跟在了她們身邊一同往海棠苑去。
老太太今日起得極早。如今她穿了暗紋刻絲葫蘆雙福通袖襖,手裏拈著琥珀連青金石手串,端坐在屋中,神色平靜且淡然。聽到丫鬟稟說四房的太太姑娘們來了,老太太心中一喜,不由得望了過去。
當先跟著莊氏一起進屋的是四姑娘。她穿著竹青色妝花藤紋梭布立領褙子,綰了雙丫髻,插了兩朵珠花,手戴之前剛買的蓮花紋鑲金玉鐲,端的是美麗大方。
後麵跟著進來的是酈南溪。她身穿銀紅色掐牙鑲邊纏枝紋素麵綢緞襖,梳了雙環髻,頭上纏了紅瑪瑙珠串,腕間戴的是葉嬤嬤之前給的紅瑪瑙珊瑚手釧。當真是嬌俏漂亮,可人至極。
酈老太太看得歡喜,讓女孩兒們都去到她跟前,一一問過之後,與酈南溪道:“聽聞西西今日早起了?可真是難得。”
這回四房的人到的最晚,如今大房二房的姑娘太太已經在屋裏了。
聽聞老太太當中打趣自己,酈南溪不由得有些赧然,喚了聲“祖母”,笑著說道:“您可饒了我吧。”
酈老太太哈哈大笑,握了她的手,與其他女孩兒們說道:“今日去宮裏,可比不得你們平日裏參加宴席。一舉一動皆要注意,萬不可行差踏錯。”
她這話說得鄭重其事,女孩兒們亦是知曉宮中比不得其他地方清閑自在,趕忙齊聲應了。
老太太又叮囑了孫女們幾句,看看時辰不早了,便讓車夫將女孩兒們送進宮去。
到了皇宮外,早有宮人候在那裏。女孩兒們下了車子後,就由宮人們引路,往宮殿深處行去。
宮殿巍峨聳立,肅穆而又靜寂。
酈家女兒們穿梭在甬道上,隻覺得兩側的宮殿仿若高山一般壓在心上,讓她們步步謹慎,大氣也不敢出。
酈南溪倒是比姐姐們好一些。
她今日過來的目的比較純粹,因著是請了她同來,她便來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所求。故而走在這長長的道上,她隻覺得枯燥了些,並不懼怕。再看空中暖陽高照,酈南溪神色間更是少了幾分忐忑,多了幾分暖意。
有位公公看到她目光平靜並不慌亂,就笑著和她說了幾句話。
倒也不是什麼緊要的話。無非是閑聊罷了。
——姑娘頭一次來宮裏吧,未曾見過。不知是酈家哪一位?哦,是七姑娘。
說話間的功夫,就到了一處月門前。
葉嬤嬤等在那裏,以看到女孩兒們就迎了過來。先是和六姑娘好生寒暄了一番,這才問起其他幾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