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兒們早就知曉葉嬤嬤偏愛六姑娘,見狀倒是沒了太多的感觸,已經能平靜對待,與葉嬤嬤溫言寒暄。

五姑娘原先是姐妹幾個裏話最少的一個,今日她卻是出奇的口齒伶俐。不隻是向葉嬤嬤問了好,甚至還笑著和六姑娘說了幾句話。

雖說六姑娘看到五姑娘的笑容後膈應的不行,但兩人還是十分親密的在葉嬤嬤麵前演了一番姐妹情深的戲碼。

四姑娘瞧在眼裏,頗為不齒,低聲與酈南溪道:“真是虛偽。”

四姑娘一向性子溫柔和順,極少會用攻擊性的字眼來說旁人。這般十分厭惡的說出這四個字,已經是極其難得。

酈南溪知曉姐姐是被那一幕幕姐妹情深的對話給搞得心情不好,就壓低聲音與她道:“當做沒聽見就是了。”

四姑娘笑著應了一聲,兩人就眼觀鼻鼻觀心的神遊天外,不再去聽前麵兩人的說話聲,刻意將思緒放飛,慢慢的跟在她們的後麵往裏行去。

待到五姑娘和六姑娘的戲碼演完,就也到了葉嬤嬤想要帶了她們過來的地方。

“這裏是雲華閣。”葉嬤嬤笑得溫和,將這處地方介紹給了姑娘們聽,又喚來了個小宮女問了幾句。

小宮女低聲與她說了幾句話。

葉嬤嬤就讓她下去了,歉然的對酈家女兒嗯說道:“娘娘如今正在處理後宮事宜,恐怕一時半刻的無法前來,需得勞煩姑娘們稍稍等一等。姑娘們不必拘束,還請自便。”

女孩兒們剛才跟了葉嬤嬤一路過來的時候,隻聽著葉嬤嬤說要來見過皇後娘娘,所以都提心吊膽的思量著等下見了皇後應該怎麼樣行事、怎麼樣問安。

如今這才曉得現在是暫時看不到皇後了,女孩兒們有些遮掩不住麵上的表情,一時間神色各異。

葉嬤嬤默默的看在眼裏。

六姑娘之前和葉嬤嬤已經是“極其相熟”,聽聞之後當先問道:“不知娘娘何時有空來見我們呢?”

葉嬤嬤打量了她兩眼,方才笑容可親的回道:“這得看娘娘的安排,我可是做不了主。”

聽了她這語氣平淡的兩句話,六姑娘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葉嬤嬤好似並不太高興。她這便謝過葉嬤嬤後住了口,未再多言其他。

葉嬤嬤看女孩兒們沒甚疑問了,朝大家歉然的彎了彎身子,“雲華閣如今正讓匠人收拾著,怕是有些吵嚷,還望姑娘們莫要介意。”

剛才一進院子的時候女孩兒們就已經發現了,這裏正在進行花木的布置。

雲華閣的最西邊有個小花圃。花圃的花早已除去,如今隻有空蕩蕩的泥土在裏麵。女匠人們正將一株株的花移栽到裏麵去。

另外還有一些宮人也在忙碌著。她們卻並非在忙著移栽之事。宮人們分成兩撥,一些人拿著一盆盆的花往院子裏搬,另一些人則是拿著已經做好的肥料往花裏麵擱去。

那些肥料的味道頗重。所以一進院子,女孩兒們就有些受不住那些味道,下意識的就去了離她們最遠的最東頭。

葉嬤嬤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不過並未多說什麼。女孩兒們也就鬆了口氣,繼續在最東側待著。

聽聞葉嬤嬤說的那些話語,女孩兒們都有些吃驚,問道:“我們在雲華閣裏等皇後娘娘麼?”

“恐怕正是如此。”葉嬤嬤的語氣十分歉然,“其他各處宮殿都有主子們在做事。這一出倒是空了出來,隻不過在侍弄花草罷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很顯然反抗是無用的。

酈家的女兒們強笑者和葉嬤嬤說“無事”,又眼睜睜看著葉嬤嬤走出院子,漸行漸遠。

沒了葉嬤嬤在場,女孩兒們徹底沒了顧忌。

五姑娘當先選了院子最東頭的廊下站著,拿出帕子半遮住了口鼻,厭棄的朝著那些宮人和花匠看了一眼,嗤道:“真臭。那些人從哪裏弄了那麼多臭烘烘的東西。”

六姑娘也皺了眉,背過身子朝向東側,厭煩地道:“誰都不知是怎麼回事。你少說兩句吧。難道你抱怨個沒完,那些東西就會憑空消失不成?”

兩人早就不對付,之前因為在葉嬤嬤麵前要保持住形象,故而還勉為其難的說了幾句話。如今葉嬤嬤不在了,她們自然又硬拚著對陣開來。

二人吵到最後,都覺得那花的味道太過刺鼻,眼見旁邊有個屋子開著門,就一前一後的進到那個屋裏去了。

酈南溪和四姑娘不欲參與到這樣的紛爭當中,就齊齊選擇了去院子裏的一處涼亭。因為葉嬤嬤雖然待她們十分客氣,但是自始至終都沒提起要她們進屋的話語。姐妹倆就商議著莫要進屋為好。

那涼亭並未緊靠著最東邊,而是在院子中央偏東邊一點的地方。這一處聞到的肥料味道稍重,不過匠人和宮人們的動作倒是看的較為清晰。

四姑娘背轉身子看往東邊的方向,覺得這樣能夠讓那臭氣來到鼻中的少一些。

她往旁邊看了看,瞧見不遠處院角有個地方立了個瓶子頗為奇特,就想要喊了酈南溪一起過去看。誰知道剛剛冒出這個主意後她才發現,酈南溪竟然已經出了涼亭往西邊走去。

“西西!”四姑娘用團扇遮掩住口鼻揚聲問道:“你做什麼去?還不快在這裏歇一歇。”

說是歇一歇,實際上她也是想暗示妹妹莫要去那邊,留在涼亭裏就好,省得到時候被那臭氣熏到得不償失。

酈南溪朝她擺了擺手示意不打緊。而後繼續前行,走到那些擺放花盆的宮人們身邊。

酈南溪靜靜的看了一會兒,問起其中一個宮人:“你們這是在給山茶花施肥不成?”

她這話問的頗有些莫名其妙。明明都看到了,卻還要再細問一次。

宮人麵露不解,卻還是老老實實說道:“是的,姑娘。正是如此。”

酈南溪搖頭道:“還不如不要這樣。”她輕聲道:“山茶花在開花期間不能施肥。尤其不能施這種肥,因為可能會造成大量落蕾。”

宮人顯然不信,笑道:“姑娘可是言重了。先前就有人告訴我們說,這樣的肥料最是能夠促進花卉根、莖、葉生長。如今您卻說不適合,豈不是就在說他們所言錯誤?”

酈南溪也知道自己這樣說太過突兀了些。畢竟這些她也是從古籍上看到的,但那是前世的事情。如今古籍不在她的手中,她無法對人證明什麼。不過,她當年曾經試過。古籍所言非虛。

這種肥料是用已黴蛀而不能食用的豆類、花生米、瓜子等做成。將這些東西敲碎煮爛,放在小壇子裏加滿水,再密封起來發酵腐熟。出來之後就是理想的養花肥料,,能促進花卉茁壯成長。

但是山茶花開花的時候是絕對不能施肥的。特別是這一種。一旦用了,花蕾掉落的尤其的快。

酈南溪隻能繼續好生去勸。

可那些宮人顯然不信。

“多謝姑娘好意。”為首的那個宮人笑道:“隻是我們照顧山茶花已經有幾年,從前從未聽說過姑娘這般的說法。可是不敢輕易嚐試。”

百般勸阻無用,酈南溪隻能棄了這個打算,轉而去尋姐姐玩了。

當今聖上洪熙帝不喜酈家人。因此,他也不喜歡酈家的女兒。

想當初廷川孤身一人,正需要酈家的時候,他們卻舍棄了他。這樣的事情,他無法容忍。

洪熙帝本是路過雲華閣,想要過來瞧一瞧移栽的植株怎麼樣了。卻沒料到剛剛進院子就聽見了女孩兒的說笑聲。

他止了宮人們的通稟聲,遠遠看著那些女孩兒,眼見十分陌生,就問了起來。

“回陛下。”宮人稟道:“這兩位是酈大學士家的孫女。皇後娘娘請進宮裏來玩。”

洪熙帝聽聞是酈家女頓時眉端輕蹙。之後就打算讓宮人們轉道,去往另外一處。

正當他要轉身離去的時候,就聽有個女孩笑著說:“姐姐,你看這朵花好不好看?”

這聲音軟軟糯糯的,讓人一聽就覺得是個可人的女孩子。

洪熙帝轉身的動作稍微滯了下,不由得就往那邊看了一眼。一眼過後,轉身離去。

可是走了兩步後,洪熙帝忽地察覺不太對勁,就又駐了步子,朝著先前看的那個女孩兒望了過去。

這姑娘相貌極好,五官嬌媚笑容甜美,當真是萬裏也尋不出一個的好樣貌。

但是讓洪熙帝留意到她的並非她的五官,而是她的笑容。

這般眉眼彎彎的恬靜模樣,倒是讓他想起了一幅畫。

“陛下,”宮人在旁輕聲喚,“現在可是要離開麼?”

“再等等。”洪熙帝抬手製止了宮人們,複又往庭院中望了過去。

年齡較小的那個姑娘,穿著銀紅色纏枝紋綢緞襖的那個,除去她嬌美的容貌不論,若隻單看笑容的話,倒是有些眼熟。

與廷川所畫中意女子的笑容……

竟是有七八分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