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南溪快步走到女侍的旁邊,閃出了酈丹溪能夠碰到的範圍,笑道:“你莫不是以為我會乖乖等在那裏任由你打?有時候做事莫要太自以為是了才好。你以為的,終究隻是你按照自己想法杜撰而來。卻不一定是事實。”
酈丹溪想要掙脫女侍的掌控,無奈那女子看似嬌弱,卻好似會功夫。不過一隻手,就輕輕鬆鬆將她禁錮住,挪動不得半分。
“她也是鬧事人之一。若非她挑釁,我也不會出手。”酈丹溪對女侍惱恨道:“憑什麼不去抓她?”
酈南溪聞言,淺淺一笑,“無論你怎麼說罷。這裏是不會有人理會你的。”
想了想,這樣對一個差點扇到自己巴掌的人好似太過溫和了些,酈南溪就又笑道:“若我說,我把這裏砸了,都不會有人怨我半分,你信不信?”
酈丹溪冷笑不已。
誰不知這翡翠樓的東家極其厲害?偏她在那邊自以為是,以為套上了個衛國公夫人的名號就能為所欲為了。
忒得可笑!
看出酈丹溪的不以為然,酈南溪隨手從旁邊撿了幾樣首飾,與另一個在旁肅立的女侍說道:“這些我拿著了。跟肖遠說一聲。銀子我就不給了。”
這時屋門口傳來了肖遠的笑聲,“奶奶說的什麼話。您將這整座樓的東西拿去,小的也不敢收您銀子。”
常福在旁抱拳一禮,甕聲甕氣的道:“屬下和肖掌櫃多說了兩句話,差點誤了您的事兒,實在罪過。”
酈南溪沒料到肖遠和常福兩個竟然這個時候過來了。聞言笑道:“沒事。”原本就是她不準人跟著,想要自己走走。實在不是他們的錯。
肖遠眼睛一轉,方才掛著的溫和笑意瞬間斂去,板著臉斜睨酈丹溪,問女侍,“這是怎麼回事。”
女侍歉然道:“朱家太太說這位是她本族的弟妹,我們沒有認出是酈家五姑娘,所以——”
肖遠淡淡說道:“等下你們幾個自去領罰。”而後猛地聲量提高,“還不趕緊將人拖出去!”
酈丹溪從未受過這種屈辱,聞言喊道:“你們敢!”
“有何不敢的。”肖遠扯了扯唇角,意有所指的看了酈南溪一眼,眼神冰冷的與酈丹溪道:“也是我們東家還不知道你做的事。若是此刻東家在這裏,你的命怕是都沒了。”
他十分隨意的拂了拂衣角,“所以,你應該感激我。最起碼你遇到的是我,還能留條命在。”
酈丹溪還欲再喊,卻被人隨手拿了個擦窗棱的抹布給塞住了口,拖了出去。
經了這一遭,酈南溪的好心情算是被破壞掉了。
原本來的時候心情頗佳。而後她發現了重廷川在這樓裏各處花費的心思後,開始變得興致衝衝頗有意趣。哪知道到最後卻成了這般樣子。
回到府裏後,酈南溪心中猶有些不太爽利,就挑三揀四的在廚房裏尋了好久,最後讓人給她弄了些新鮮的果子來吃。
這個時候,葡萄正當季,十分清甜可口。
酈南溪晌午的時候吃了覺得不錯,下午就又讓人特意弄了些放在井水裏一直冰著。直到外頭來傳話,說是重廷川回府了,這才讓人將葡萄拿了出來,趁著涼放到了屋裏,靜等重廷川等下進屋的時候好吃上新鮮沁涼的水果。
酈南溪將那盤葡萄放在了屋子中央最明顯的桌子上,眼巴巴的等著重廷川,想著等下看他愛不愛吃葡萄。
哪知道重廷川大跨著步子進屋後,卻一點也沒去看那葡萄。而是實現在她身上轉了個圈兒,把她從頭頂看到了腳底下,這就腳步一轉,往淨房去了。根本未曾理會旁的半分。
酈南溪有些挫敗。
留給重廷川的這串葡萄,可是最大的一串。每一顆的果子都新鮮圓潤,飽滿可愛。
這樣極好的紫豔豔的一堆,他怎麼就能視而不見的?
酈南溪心下疑惑,抬起纖細的手指,對著那串葡萄上最上麵的一顆,戳啊戳啊,百思不得其解。
重廷川從淨房出來,搭眼看到的便是自己的小嬌妻對著串葡萄在發呆。
他在屋子裏站了小片刻,卻見女孩兒依然在目光沉靜的看著葡萄,絲毫都沒往他這裏瞧,不由得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重廷川勾唇淡笑了下,刻意放輕腳步,悄無聲息的走到她的身後,猛地將她一把摟住。
酈南溪正兀自出神,冷不防被她這樣一抱,登時驚得輕呼出聲。而後忍不住去拍他的手。
“人嚇人能嚇死人的。”她脊背上浮起了一點冷汗,“六爺也太胡鬧了。”
重廷川一看她這模樣,再聽她這些話,就知道小丫頭今天心情不好。索性抱了她一同在座位上坐著,勾了她的手指問道:“怎麼回事?肖遠那邊幫不上忙?”
聽了他這話,酈南溪就曉得他是看出了她心情不佳。隻不過,他顯然是想錯了,以為是她與肖遠的溝通出了問題。
“怎麼會。”酈南溪靠在他的肩上,“肖掌櫃脾氣很好。人也非常好。我和他相處起來十分融洽,沒有問題。”
聽她口口聲聲在讚揚肖遠,重廷川的心裏終究有些不是滋味,卻也沒有挑明,轉而說道:“那是因為什麼?”
酈南溪本沒打算和他說起酈丹溪的事情。畢竟那也是酈家自己鬧出的事,告訴他給他平添鬱氣也沒什麼意思。
但他既然看出來了而且還問起來了,她就毫不猶豫的與他講了。
酈南溪有時候也會去想。如果沒有和重家結親這一回事,她們姐妹倆和六姑娘、五姑娘她們,關係會不會到不了這個田地?
思來想去,她覺得,或許還是會走到這一步的。
暗藏在心底深處的陰暗心思可以由很多事情點燃。比如長輩的寵愛。比如金銀。比如身份,比如地位。
當初在酈家的時候她就發現了,因為她們四房銀錢多,且她爹爹酈四老爺也很能幹,所以家中有些人待她們總是有些陰陽怪氣的。
隻三房的人還有二房的八姑娘,始終如一。
所以即便沒有這樁親事,想必旁的事情也能讓五姑娘與她們離心。
不過,說完之後,酈南溪還是有些不服氣。
她抬指戳著重廷川胸前勁瘦的肌肉,佯怒道:“看你做的好事。如果沒有你,我們姐妹間也不至於如此。”
重廷川怎麼會看不出來她是在開頑笑?
不過,對於那件事,他也知道自己的做法讓她為難了。故而重廷川無奈的搖頭笑道:“是是。都是我的錯。”又傾身附到她的耳邊,“你且饒了我吧。”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
酈南溪四處去躲,卻被他給強行摟住。
嬌妻在懷,重廷川心滿意足,順勢握了她的手在掌心。
察覺到她指尖的涼意後,重廷川頓時臉色微變,“怎麼手這麼冷?可是沒好好穿衣裳?”說著就打算給她再去拿件外衫。
酈南溪哭笑不得,趕緊阻了他,“這樣熱的天,你想讓我中暑麼?”
她指指桌上那些瑩潤可愛的紫色果子,“剛才擺弄葡萄來著,所以手涼了些。”
重廷川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了那些葡萄。
想起她說的那些葡萄是涼的,他有些反應過來,“給我準備的?”
“嗯。”
酈南溪應了一聲後,想到他對她百般的好,不由自主就抱住了他的手臂輕輕搖著,“這些葡萄很可口。你嚐嚐看吧。”
她抱著重廷川的胳膊晃啊晃,胸前不可避免的就蹭到了他的手臂。而且,還是循環往複的不隻一次。
重廷川頓時呼吸急促起來,隻能握緊雙拳,努力將心裏那團熱氣給強壓下去,平靜說道:“前些日子的好似有些酸。”
酈南溪沒有發現他的異樣。
她指了那葡萄笑說道:“前些日子的也能吃,隻不過青澀了些。如今成熟飽滿了,方才好味道。”
成熟……了?
重廷川想到張太醫說的那番話,莫名的喉嚨就有些幹澀,隨口“嗯”了一聲。
“要不要嚐一嚐?”酈南溪笑問道:“熟透了之後,味道應該很不錯。”
重廷川淡淡的掃了一眼那汁多飽滿的葡萄,轉而望向她,深深凝視著,一字一字緩緩說道:“不錯。我也覺得,成熟之後應當非常美味。”
他看著她的眼神太過專注太過幽深。在那一瞬間,酈南溪恍惚間竟是冒出了個詭異的想法。
怎麼他口中那“應當很美味”的,並不是將要被吃掉的葡萄。
而是,她?
……這一定是她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