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南溪這才曉得,因為自家姐夫不肯納妾,所以沈太太故意擺臉色,將今日宴請酈家人定在了和給範老先生祝壽同一天。
知曉了這個,酈南溪反倒是放心下來。
因著脾氣的關係,範老先生肯定不同意自己的壽辰大辦,不過是在沈府內部慶祝一下。老先生是鴻儒大家,自家人來了,順道給老先生祝個壽到也合時宜。
更何況,兩位兄長還在讀書,說不定可以順帶著請老先生指點一二。
“姐夫待姐姐好我就放心了。”酈南溪道:“其餘的倒是沒甚好在意的。”
她的意思是讓酈竹溪不用介意沈太太的做法。
酈竹溪會意,微微頷首。片刻後,忍不住歎道:“娘說的沒錯。隻要夫妻同心,就沒什麼事情是難的了。”
酈南溪也深有體會,握了姐姐的手久久不語。
因著要請妹妹過來,沈二奶奶一早就準備了好些瓜果點心。最讓酈南溪驚奇的是當中一個最大的碟子上,桂花糖藕、玫瑰糕、牡丹卷拚成了層疊的花形圖案,十分漂亮。
不過沈二奶奶酈竹溪對此倒是淡淡的,“這圖案是香巧拚的。很不錯吧。”
香巧就是沈太太遣了到她們夫妻倆屋裏的丫鬟。長得頗為嬌媚。隻不過沈青寧隻讓她在外頭做些雜事,並不讓她進屋子。
酈南溪就不再多看那點心一眼,直專心和姐姐說話。
不多時有人來稟,說是酈家的少爺們和梅三公子來了。又說國公府遣了人來給範老先生送賀禮。是位姑娘,行四。
酈竹溪聽聞後就去看酈南溪。
酈南溪笑容未變,“怕是太太讓四姑娘送了什麼過來。”
聽了妹妹這話,酈竹溪曉得那事兒和酈南溪完全無關,就沒多問。
思及重令月過來磕磕巴巴與自己說起的那些話,原本酈南溪想將這事告訴姐姐。但看姐姐如今有了身孕,這些事兒少不得讓她煩心。酈南溪就將話給掩去了,準備往後看看再說。
不過,梅江影會來,倒是奇了。
酈南溪問了後,酈竹溪道:“梅三郎和四哥關係好。想必是跟著四哥來的。”
酈南溪想想也有道理,就應了一聲。
又坐了會兒後,沈太太遣了人來喊酈竹溪,說是該喝藥了。那藥是保胎的。沈太太每日都要親自看她喝了方可。
酈竹溪就讓人帶了酈南溪去花園裏玩,她則往沈太太的院子去。
沈家的花園不大,但是打理的卻很不錯。一看就是有人靜心照料過的。
國公府裏的花園是自打酈南溪嫁過去後才真正開始認真打理,所以細究起來,不論大小隻看現在情形的話,國公府的反而不如沈府的好。
酈南溪走在花園之中暗道可惜。
可惜沈府行走的道路太過狹窄,不然的話,道路兩邊似這花園一般種上鮮花,倒是比擺著花盆也好看的多。
她正這樣想著,就聽旁邊有人在歎:“既是能夠收拾好花,為何不將道路擴一擴,在路兩側種上鮮花?總好過於擺那麼多盆罷。”
這聲音忒得耳熟。
酈南溪側首望過去,含笑道:“梅三公子。”
梅江影挑眉一笑,與她亦是輕輕頷首,“六奶奶。可是巧了。她們說這兒有花,我就讓人帶我來看看。卻沒料到你也在。”
語畢,他指了園中鮮花道:“奶奶覺得我那話錯是不錯?終歸是種鮮花更好些罷。”
酈南溪不置可否,隻道:“沈府有沈府的規矩。我以為如何,卻是當不得準的。”
梅江影半眯著眼看了她一會兒,篤定的道:“你肯定覺得我說的對,所以才避而不答,非不說答案。”
酈南溪平靜的說道:“那我說,我覺得擺花盆更好。梅三公子以為如何?”
梅江影輕哼一聲,顯然不信。
酈南溪就準備要走。
梅江影趕忙喊她,見她不肯停下步子,又問:“你想不想讓那重廷暉師從範老先生名下?剛才你哥哥跟了沈青寧去拜訪老先生,我就往這邊來。聽說國公府來了人,方才知曉。”
酈南溪回頭看他。片刻後,又垂下了眼眸細思。
梅江影看酈南溪兀自沉吟,湊近了點主動說道:“你放心好了。若是旁人去請範老先生,不見得請得動。但我去和他說,倒是有八.九分能成。”
他口中說著八.九分,但看那篤定的樣子,分明是有十分的把握。
酈南溪說道:“願聞其詳。”
“沈青寧那個書呆子怎麼請的動範先生!”梅江影笑道:“當日是我二哥求了我,我才去幫一幫那沈書呆。與範老先生足足論了三個時辰,又和他比了字畫,這才請了老先生出山。”
他挑眉一笑,湊到酈南溪跟前,“所以你們重家想要請範先生教重廷暉,找旁人不如找我。你若為了這事兒求……嗯,拜托一下我,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酈南溪聽聞後,心中一動。她朝梅江影頷首示意了下,這便舉步離去。
梅江影趕忙追上,細觀她神色,急道:“怎麼?六奶奶生氣了?剛才那個‘求’字不過是我順口所說罷了。你又何必當真。”
“沒有。”酈南溪慢慢說道:“隻不過九爺的事情我無法過多置喙。仔細想了想,這事兒我插手不得。多謝梅公子好意。”
梅江影被她這模樣給逗笑了,扶額道:“罷了罷了。這事兒你不準備多管,我就不再攙和了。”
說罷,他見酈南溪當真是堅持著要離去,想她可能另有旁的打算,踟躕過後,終是沒有再攔著她,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梅江影有一點沒有猜錯。
酈南溪倒是真的有事。
她聽聞那範老先生脾氣這樣古怪,非得和人比試一番,真正服了對方方才肯去教人,她心裏頭就冒出了個主意。
她記得重廷川的棋藝不錯。殺伐果斷大殺四方。
隻是不知和那範老先生相比,又有幾分勝算。
酈南溪尋了酈竹溪,快速書寫了一封信箋封好。又喚來霜雪把東西交與她,“你去外頭尋人將東西想法子給了國公爺。”
重廷川安排了專門陪同酈南溪出門的車夫與家丁。這些人都是功夫好手,且都能和四衛常大人聯係上。東西給了他們,想必不多久就能送到重廷川的手中。
酈南溪自己沒打算攙和到這裏麵來,但,重廷川和重廷暉關係極好,說不定想要幫一幫重廷暉。這件事她覺得自己最好和重廷川說一聲。而且,就湊著今日範老先生生辰的時候最佳。
不出酈南溪的所料。信箋一個時辰不到,重廷川就收到了。
看到小嬌妻在信中所寫內容,重廷川心中了然。轉念一想,他不由輕輕笑了。
酈南溪在信中將此事大致講給了重廷川。又說今日剛好是那範老先生的壽辰,此刻請他應當容易許多。
她也提到,幫忙請範老先生這事,決定權在重廷川。他想幫重廷暉,今日下午他若無事就不妨過來接她,順便看看事情能不能成。若他沒這個心思,就也罷了。
隻不過,酈南溪雖然信中主要提起的是重廷暉想要師從範老先生之事還有範先生的怪異脾氣,但重廷川在意的卻是酈南溪隨手寫下的一句極其簡短的話。
“九爺若是課業有成對國公爺也大有裨益”。
這句她著墨不多,但他一眼就看出了這句話才是她專程讓人送這一封信來的用意所在。
——小丫頭分明是想著,廷暉課業極好,往後必然能夠高中,入朝為官。既是如此,如今不妨賣他個人情,多幫他一把。若是成了,依著廷暉的脾氣,往後定然加倍相報。
重廷川忍不住把短箋裏的這句話多看了好幾遍。每多看一遍,心中的喜悅就更上一層。
她最喜無憂無慮,閑適慵懶。本不是愛算計的性子,卻為了他,肯步步謀劃,將事情盡數算妥。
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重廷川慢慢將短箋折好,塞入懷中。
他心下喜悅,忍不住吩咐常福道:“今日先去慶陽侯府接人,再回國公府。”
既然小丫頭有心為他打算,他少不得要走上一趟。
至於那範老先生……
肯也好,不肯也好,與他關係不大。
常福聽了後十分不解,甕聲甕氣的問道:“爺,不是一早就吩咐過了,今兒先去接奶奶?”
重廷川正沉浸在那封信裏所包含的濃濃情意裏,聽聞後眉目轉冷然,靜靜的看著常福,一言不發。
常福摸摸鼻子,未敢再言。
慶陽侯府內,重芳柔卻是不知重廷川晚些將要過來。
她暗中謀劃著自己的事情,目光堅定,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