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姨娘知曉重芳柔現在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親事。

細細想過後,鄭姨娘又驚又疑,“沈家的三位公子都已經成親了。你究竟是想做什麼!”

重芳柔看鄭姨娘想通,就也不多說,冷笑道:“寧做高門妾,不做寒門妻。”

聽她這麼講,鄭姨娘反倒是放心了些,“姑娘,您是國公爺的親妹妹,哪裏會讓您入寒門去呢?太太不會讓您嫁的太差。”

不肯旁的,單就看梁氏的一貫行事,就知她素來好麵子,不會做出讓旁人能詬病之事。

比如五爺。雖說五奶奶是個脾氣不好的,但那出身是沒的說。

鄭姨娘知曉太太或許會給四姑娘隨意尋個人來配,她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四姑娘所嫁之人的性情。對方應當不會有惡習,不然的話太太定然要被外人非議。但百個人百種性情,就怕對方脾氣上差了些。

但,刨去這些外,門第倒是無需太過擔憂。這可是門麵兒上的事情,太太不會在這上麵做攔阻。

鄭姨娘想將這些話細細講給重芳柔聽。重芳柔卻不耐煩去聽她嘮叨。

“姨娘覺得自己了解太太,可姨娘又能了解多少?”重芳柔嗤道:“太太有什麼想法,就算給向媽媽說,給張姨娘、於姨娘說,也斷然不會讓你知道。”

向媽媽是梁氏身邊得用的人。張姨娘、於姨娘原本都是梁氏出嫁前伺候的丫鬟。

鄭姨娘聽了女兒這話,隻覺得戳心窩的疼,捏緊了帕子輕聲道:“是。太太的心思我或許是不知道。可我知道當然妾侍是什麼感覺。姑娘這些年都看在了眼裏,還想當個妾麼?”

重芳柔笑了,“太太脾氣不好,姨娘自然過的不好。但那主母若是個性子溫和的,就不用擔憂了。”

鄭姨娘想了想,有些猶豫,“我記得慶陽侯府世子夫人並不是個好相與的。”

聽聞那慶陽侯府的世子爺性子不錯,世子夫人卻很有些脾氣。

“誰說他們了?”重芳柔斜睨了鄭姨娘一眼,“我聽說六奶奶的姐姐性子極好。”

鄭姨娘這才曉得重芳柔居然打算上了酈南溪的四姐夫,駭得雙目圓睜,“四姑娘,您、您可不能這樣……”

“不能怎麼樣。”重芳柔不耐煩的道:“你當他們是親的,他們可不會理你。我這事兒太急了。你可千萬別給我打岔。六奶奶那邊你若說了,往後可別指望我搭理你。”

語畢,重芳柔甩甩帕子,當先走了。鄭姨娘哀歎了片刻,也就離去。

她們離開後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有個小小的腦袋從旁邊大樹下的樹洞裏小心翼翼的探了出來。

她往四周看了看,確認沒了人,這才慢慢爬出了樹洞。

這樹洞很不大,常人在裏麵待不得,所以沒有人去留意它。重芳柔亦是如此,並未多看。

而她年紀小身量也小,就能入內。

重令月手裏抓著一把鑽到樹洞內還未來得及放下的鬆果,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她靜靜的站了會,忽地轉向石竹苑的方向,開始拔足狂奔。

因著要尋適合的名貴屏風框架並不容易,所以這天梁氏讓人尋了許久方才找到。

湊了中間這個時候,重芳柔就在屋裏將隻有壽字的那幅又添了些字繡上去,正是“賀範老先生壽辰”幾個字——功夫要做全套。東西既然準備了一個添了字的,總得讓人看到了她添的過程才行。

雖然丫鬟們路過的時候讚她繡得好,但重芳柔自己知道,因為心緒不寧,這幾個字繡得其實並不好。字形雖在,風骨不存。遠不如在鄭姨娘那裏悄悄擱著的那個好。

不過,無所謂了。她準備擱到屏風上的本也不是這個差的。

隻要旁人以為好的那幅裏的這幾個字是她得了梁氏的同意後才開始繡的就成。

翌日,慶陽侯府內。

沈竹溪從早上就開始盼著。等了許久後,她再次遣了人往外頭去看。不多時,婆子匆匆過來,笑著稟道:“奶奶,國公府的馬車已經轉過巷子了,不多久就能進門。”

“當真?”酈竹溪歡喜的站了起來,“我去看看!”

一旁的媽媽好生扶住了她,苦勸道:“奶奶注意身子,還是莫去了。國公夫人待會兒就到,您又何必急於一時。”

酈竹溪抬手撫了撫小腹,笑道:“不用太過擔憂。大夫說了,我身子好,不礙事。”

“不礙事也得仔細著些。萬一傷到了,可是麻煩。”

酈竹溪想了想,終是沒有再繼續堅持,慢慢坐了回去,又遣了身邊人去迎酈南溪。

車子一路行駛了好久,酈南溪窩在舒適的厚厚的錦被上睡得十分舒心。待到馬車停下,霜玉上車來叫醒了她,又給她整了整發釵和衣裳,這才扶了她下馬車。

經過了一路的補眠,酈南溪的精神好了許多。她信步往裏行去,一路沒有瞧見自家姐姐,很是驚訝。

酈竹溪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平日裏最疼她這個妹妹,晚一刻相見都不肯。如果知道了她要來,姐姐怎會不急急的過來尋她?

酈南溪生怕酈竹溪是病了或者是有其他的不好,趕忙輕聲問身邊過來迎她的瑪瑙。

瑪瑙原是跟了酈竹溪多年的人,當年在江南的時候就在伺候酈竹溪了。見酈南溪問話,她便笑道:“奶奶有了身孕,大夫說不能隨意挪動。未免有不妥,就留在了屋裏沒有出來。”

“姐姐有孕了?”

酈南溪停住步子,驚喜的問瑪瑙,“什麼時候的事兒?多久了?怎的也沒知會一聲?”

“夫人還是老樣子,一看到和奶奶有關的事情就停不住,一定要問個清楚明白。”瑪瑙笑著掩口道:“就上個月月底剛診出來。奶奶急著和夫人說呢,隻是夫人沒能來。今兒個倒是趕巧了,一起過來。”

酈南溪聽著這句“一起過來”似是有甚內情,就悄聲問瑪瑙,“這話怎麼說?”

瑪瑙半掩著口說道:“府裏有位老先生,極得侯爺和世子爺看重。二少爺和三少爺都要讀書,就將老先生請來在家中做西席。今兒剛好是他老人家的壽辰。老先生性子怪異,不肯辦席。太太就說今兒剛好請了奶奶家人來,說是要給夫人和少爺們辦酒吃,也順帶著給老先生一起慶祝了。”

酈南溪聽聞後,有些擔憂姐姐,又問:“怎的一起辦了?沈太太是個什麼主意?”

她一聽那話,就知道今日壽辰的應當就是範老先生。

酈南溪倒是無所謂什麼時候被請。以她的身份,沈家人不敢將她如何。她是怕沈太太看輕了酈竹溪所以才對宴請她們兄妹這樣不在意。

瑪瑙見酈南溪依然和酈竹溪這樣親近,甚至於這話都問了出來,就笑了。口中說道:“夫人不必擔憂。太太怕奶奶操勞,若是老先生壽宴一回,再加上夫人和少爺們過來又一回,怕奶奶吃不消。倒不如兩次合在了一起。”

說著話的功夫,她視線移轉,朝周圍快速看了眼。

周圍都是侯府的仆從。酈南溪瞧見了瑪瑙的示意,並未再說什麼。

慶陽侯府比國公府小了不少,與重家的舊宅差不多大,卻沒有舊宅那般精巧雅致。

沈府裏的路頗為狹窄,不過屋宅倒是擴得較大。因著正當秋季,道路兩旁放了一排種了菊花的花盆,一路行過去,有金燦燦的秋菊在旁做點綴,倒是讓人心情頗為舒暢。

酈南溪先是去見過了沈太太小坐了片刻,而後才往姐姐那邊行去。

酈竹溪雖然沒有迎到二門去,卻已經早早的走出了自己的院子,翹首以盼。

酈南溪趕忙過去握住了姐姐的手。姐妹倆好久不見,乍一相逢,千言萬語倒是有些說不出來了。

“西西可是又漂亮了。”酈竹溪喟歎著挽了酈南溪的手,往屋子裏行去,“可不像我,最近難看了許多。”

她診出有身孕已然半個月。這半個月裏她比往常明顯的胖了一些。

酈南溪看著姐姐稍微圓潤了一點的下巴,笑道:“這有什麼?明明是姐姐以前太瘦了,現今胖了一點點剛好。偏姐姐還不滿足,非要說自己難看。”

女兒家都喜歡聽聞旁人說自己好看。即便那是自家親妹妹為了讓自己寬心而特意說的。

酈竹溪笑得心滿意足,與酈南溪輕聲道:“都怪你姐夫。知道我有孕了,恨不得什麼都塞給我吃。”

聽聞這話,酈南溪知曉姐姐害喜應該是不厲害的,暗中鬆了口氣。不過,剛才瑪瑙和她示意的那一下,讓她頗為在意。看看周圍沒人跟得緊,她就問了姐姐。

酈竹溪將聲音壓到很小,側首與她道:“我有孕了不能伺候相公。母親有意再找個,他不肯。”又道:“為這事兒相公今早還和母親吵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