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白日的時候太過疲累, 酈南溪本想看書等重廷川回來, 誰料拿著書卷竟是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重廷川進屋時看到的便是她手執書卷倚靠在榻前小憩的情形。床前的桌上放著整齊的兩副碗筷, 顯然是未曾用膳在等他一起回來。
若是以往, 重廷川定然不驚動她將她手中書冊拿出來再扶了她睡下就是。什麼時候餓了再吃。但她現在如今懷著身子, 若是不吃些東西的話怕是對她身子有損。思來想去他終是輕聲將她喚醒, 扶了她坐起來, 兩人一同倚在榻前稍微吃了些。
用膳的時候酈南溪一直昏昏欲睡,重廷川先喂她吃了些粥墊墊肚子,他則是胡亂吃了幾個包子油餅, 這便一切歇下了。
老太太已經發了話,酈南溪若是無事的時候盡管去她那裏玩。
重廷川也有此意。
一來酈南溪有孕已經差不多三個月了,來回走動已經基本無礙, 在這個時候適當的運動反而更有益處。
二來酈南溪若是在國公府那邊獨自一人待著, 倒不如去老太太那裏時常坐坐。如今已經臨近新年,各房各院的事情都很多, 酈南溪若是在石竹苑少不得要自己忙著準備各項事情, 現在倒可時常向老太太討教, 順便請了老太太幫忙處理一些雜事。
早上酈南溪用過膳後就往中門那邊去了。到了後聽聞老太太還沒起讓她稍等片刻, 酈南溪雖有些疑惑卻也沒有多問什麼, 隻去到旁邊暖閣裏吃茶靜等。
呂媽媽親自捧了點心來給她吃。因著知曉酈南溪現在有了身孕, 呂媽媽就讓人給她做了些口味清淡的點心,免得那些甜膩的她吃不下去。
待到將點心端來後,呂媽媽就親自服侍著酈南溪用著。郭媽媽見狀就朝大家使了個眼色, 帶了其他伺候的人退到了門外, 又將門給掩上。
如今屋裏隻有呂媽媽和酈南溪兩個,呂媽媽方才開了口悄聲道:“奶奶別多心。老太太並非不想見您,也並非刻意拿捏。隻不過老太太身子不舒服這才有些起不來身。”
這話讓酈南溪錯愕不已,側了身子問道:“祖母怎麼了?昨兒不是還好好的?”
“可不是。”呂媽媽歎道:“昨日裏確實是好好的。到了晚上的時候也不知怎麼的,忽然就腹瀉了。雖說吃了藥好了些,可到底虧了身子有些發虛。今兒早晨就有些起不來。”
“莫不是著涼了罷。”酈南溪斟酌著道:“又或者是吃了什麼東西後克化不了?可請大夫看過了?”
“看過看過。”呂媽媽忙道:“昨兒晚上就請了大夫,因想著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兒,老太太就沒讓人告訴國公府那邊。”她有些猶豫的道:“不過大夫說……”
“如何?”
“大夫說吃了不太幹淨的東西才引起的這場病。”呂媽媽先前既然肯開這個口,就已經做好了要告訴酈南溪的打算,此刻也沒藏著掖著,又將聲音壓低了點方道:“老太太旁的都是用的平日裏慣常吃食。隻昨兒大太太遣了鄭姨娘過來給老太太送了一碟棗。”
酈南溪先前見呂媽媽特意過來她身邊伺候著就心裏有了點數。郭媽媽都能看出來呂媽媽有話要和她講,她自然更能瞧得出。不過她怎麼也沒想到是這麼一回事。
昨日酈南溪記得嶽媽媽讓秋英特意說的鄭姨娘過中門而去的事情。回到家中後她就問了嶽媽媽:“媽媽怎的特意提起這個?莫不是這事兒有甚不對?”
當時嶽媽媽說道:“倒也不是不對。隻不過鄭姨娘平日裏不甚做那出頭的事情。如今瞧著好似是太太讓她去送了什麼東西到舊宅那邊,也不知具體是為了甚麼。”
因著那事兒也沒個定論,酈南溪就沒太過放在心上,畢竟嶽媽媽也隻是直覺上覺得不對罷了。可如今聽到老太太因著吃了鄭姨娘送來的東西後腹瀉,酈南溪覺得這事兒怕是不能輕易就這麼算了,便問了呂媽媽,老太太那裏究竟是個什麼主意。
“老太太也不敢肯定就是那個。”呂媽媽眉目間難掩擔憂,“昨日裏一小碟的棗,是用紅棗蒸熟了後拌了桂花糖的。老太太當做下午的點心就給吃了,而後碟子也讓人給刷了個幹淨,誰知是不是那東西的事兒。”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就有老太太身邊的丫鬟過來說,老太太已經起了身,讓六奶奶現在過去。呂媽媽就扶了酈南溪轉向了老太太的屋子裏。
因著連夜的不適,重老太太今日的精神頗差,臉色不若之前那麼紅潤,眼底也有了淡淡的青色。精神頭不太好,懨懨的不太愛言語。看到酈南溪後隻招呼了句“西西來了啊”,就讓她在身邊坐下了。
酈南溪細問究竟。
老太太顯然也是覺得那碟棗兒有問題,與她道:“就是吃了些泛涼的點心,沒有注意,結果就傷了脾胃。”說起這事兒的時候很是不悅。
泛涼的點心,定然暗指的是從國公府那邊大老遠送過來的了。
酈南溪摸不準那事兒到底是個怎麼樣的情形。究竟是吃食上果真有問題,還是說老太太因了旁的而腹瀉。若真有問題,那是和梁氏有關,還是說鄭姨娘自作主張……
心裏頭沒個定論,酈南溪就沒有斷然下定結論,避開那事兒不提,說道:“祖母身子不適還是需得小心著些。沒多久就要過年了,怕是到時候吃食更多。若是不調理好脾胃恐怕更加難辦。”說著就遣了人去張府請人。張老太醫能在固然是好,他不在的話,張太醫在也成。
可是不巧了,仆從回來稟說那父子倆都去了宮裏,均不在家。
酈南溪正想著法子,就聽老太太輕聲喚她。酈南溪就走到老太太身邊坐了。
“西西別忙活了,不過是個小病而已,吃了兩副藥已經好多了。再歇上一兩天就也無礙。”重老太太道:“我就是想問一句,平日裏你們太太做事兒如何?”
這種時候酈南溪可不方便說什麼好不好的話。她才來國公府多久?老太太心裏定然已經有了自己的主意,她說的稍微有點偏頗,怕是就不太好了。
酈南溪心裏快速思量著,麵上依然微笑,“太太平日裏治下甚嚴,丫鬟婆子們都很聽命。不過有時候太太過於嚴厲,她們也會抱怨一番。”
這話單看老太太怎麼理解了。若是老太太思量著這事兒是梁氏做的,自然是會注意前一句。若老太太覺得是鄭姨娘的問題,就會留心第二句。
等了好半晌,才聽聞重老太太淡淡的“嗯”了聲。
“我也覺得她是嚴了點兒。不過她若想做點什麼,也不會露出這麼多大的馬腳來。想必還是下邊的人做事不合意,中間出了點岔子。”
酈南溪隻靜靜聽著,不說對也不說錯。
重老太太看她正襟危坐的樣子,笑道:“西西莫怕。我不過是問你一兩句罷了,你才來多久,又能知道什麼?更何況你和你母親也不甚投契,怕是不曉得她的性子。”
她口中的“母親”自然是說重廷川的嫡母梁氏了。
酈南溪覺得這稱呼聽著耳朵不順,索性摸了茶盞抿了口茶,潤潤喉嚨方道:“我和太太是不太熟悉。不過,我現在有了身孕,六爺叮囑我萬事莫要操心,隻管養好了身子才是正經,所以最近就沒有往太太那邊去。”
“這倒也是。”重老太太沉吟著點了點頭。
昨晚上老太太生病特意讓人不要擾了國公府那邊,故而國公府眾人不曉得這事兒。今早又請了回春堂的大夫來看一趟,國公府那裏自然得了消息。
不多時,外頭丫鬟稟說梁氏帶了人來探病。
酈南溪就打算告辭離去,與老太太解釋道:“先前有孕之事沒有告訴太太,昨兒她聽說了後怕是不會高興。我下午再來看望祖母。”
老太太如今正緊張著她懷著的孩子,聽了這話自然答應,又道:“下午你看看若是舒服了就來,不舒服的話不來也罷。”
“自然要來看看您的。”酈南溪沒有多說什麼,做了保證後就離了屋子。
她走出屋門的時候,正巧碰到將要進門的梁氏。
梁氏的臉色非常不好看。看到酈南溪後,雙眼狠狠的剜了酈南溪一番,將她從頭到腳的打量了遍,一句話也沒說就讓丫鬟撩了簾子。
她不和酈南溪說話,酈南溪落了個清閑自在更為愜意。悠悠然回了石竹苑,酈南溪將今日的事情大致安排了下,就打算午膳後歇息會兒然後再去老太太那裏一趟。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好不容易把事情已經全部安排妥當了,誰知五奶奶吳氏來了這裏。酈南溪原本想著就說自己身子不適將人拒了就是,誰知對方竟是帶了重令月同來。
說實話,酈南溪還是很喜歡重令月這個乖巧可愛的小姑娘的。聽聞她也到了,不忍心讓她白跑一趟,就讓人將吳氏一並請進了屋裏。
吳氏顯然是一回生二回熟。這次到來的時候不若之前那麼拘謹了。看到酈南溪就問:“六奶奶今日舒坦了些麼?有孕肯定會不思飲食的,不過熬一熬也就過去了。你看你瘦的,怎麼也得多吃點,不然的話對身體不好。身體不好孩子怎麼好?還是得多吃。你瞧,月姐兒現在都比你吃的多。”
她本就是個火爆的性子,劈裏啪啦一番話說完,連口氣都不帶喘的。
金盞看得目瞪口呆,端著茶盞都忘了往前走了,扭頭與酈南溪悄聲道:“五奶奶好生厲害。”
嶽媽媽在旁怒瞪了她一眼,她嘿嘿一笑趕緊把茶捧了過去。
酈南溪笑看吳氏,“今兒五奶奶心情頗佳?怎麼想到來我這裏了。”
“別提了。今兒早晨一個兩個的都擺著臉色,我去哪裏都覺得不自在,也就你這裏能歇一歇。”吳氏見旁邊有一個小碟子裏擱著烤過了的葵花籽,倒也不客氣,順手拿了一把,還給重令月的手裏塞了幾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