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邊嗑著瓜子邊道:“老太太病了,不高興。太太去老太太那裏,老太太沒給她好臉色,太太也不高興。一個兩個的都沉著臉,我哪敢自討沒趣?就來你這裏了。不過你這瓜子不錯,哪兒來的?”

“五奶奶若是高興盡管拿去吃就是。瓜子是萬管事弄來的,廚房裏的給烤了。”酈南溪喚來了銀星讓她包了一紙包給吳氏,又問吳氏:“老太太給太太擺臉色了?”

“可不是。”吳氏將瓜子殼吐在了旁邊的小碟子裏,方道:“也不知怎的,今兒太太說什麼,老太太都不順著她,三兩句就能駁回去。原先也不這樣兒啊,倒是奇了。”

聽了這話,酈南溪方才知道自己之前對著老太太的那番話沒說錯。老太太雖然口上說的好似更相信梁氏,但看做法顯然是對梁氏更為不悅一些。

酈南溪那般不表明態度或許正合了老太太的心意。

酈南溪正兀自想著這事兒,忽然手裏一暖,被塞進了些什麼東西。

“六奶奶也吃。”重令月很小聲的在她身邊說著,大眼睛眨啊眨的,“很好吃的。”

攤開手來看,酈南溪方才發現手裏是兩顆葵花籽。想來是重令月覺得好吃了也給她拿兩個過來。

“好。”她握了握小姑娘軟軟的小手,喚人在自己身邊也擱了兩碟瓜子,拉了重令月在身邊一起,“咱們一起吃。”

吳氏倒是沒甚所謂重令月是跟在酈南溪這邊還是跟在她那邊。她就是閑的沒事做了來找人說說話。剛才梁氏的事情說完了後她也就講起了別的,並沒太放在心上。

下午酈南溪去到老太太那裏的時候,還沒進門就被呂媽媽悄聲喚住了。

呂媽媽說,上午回到國公府後,鄭姨娘就被梁氏關了禁閉。據說是在老太太這裏的時候,鄭姨娘做事不夠妥當,臨出院子前衝撞了梁氏,所以被罰關院子裏十天不準出來。

因著呂媽媽也是湊空悄悄與她說的,隻幾句話就講完了,沒有細說,個中情形並未解釋清楚。不過前因後果稍微想想就也明白過來。

郭媽媽與酈南溪道:“太太這事兒做的可是有些過了。”

很顯然,梁氏是想借了處置鄭姨娘來表明自己是無辜的,可有時候越是這樣明顯的“表明態度”,越是讓人起疑。

酈南溪也同意郭姨娘的說法。

說實話,原先梁氏做事較為沉穩,斷然不會這樣急切衝動。不過想想今日見到梁氏的時候她臉色十分難看,酈南溪估摸著前一晚梁氏不知道遭受過什麼刺激,所以今日做事失了沉穩,這才會把事情給做成了這樣。

這樣急著洗清自己,隻會讓老太太更加懷疑她。原先老太太或許還考慮著梁氏應該沒有必要在吃食上麵動手腳,眼看梁氏這樣慌張的讓鄭姨娘來“頂罪”,恐怕卻是會另有想法。

隨著天氣一天天更為寒涼,除夕也漸漸臨近。

孟蔓羽雖然受了杖責,但她身體底子不錯,熬了一段時間後竟是差不多痊愈了。

重二老爺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去求了二太太徐氏,徐氏居然主動在老太太跟前為孟蔓羽來求情。

重老太太允了徐氏的懇求,讓孟蔓羽康健後去了她身邊伺候。隻不過孟蔓羽以後的身份定下來了,就是徐氏身邊一個伺候的人,名字也不喚了,隻叫做“孟女”——這是徐氏的主意,老太太也已經答應。

二房那邊的事情酈南溪沒有過多關注。她聽聞此事後又問了句杉哥兒的去向,知曉杉哥兒往後由徐氏親自教導後,就沒再多說什麼。

酈老太太的咳症在臘月裏漸漸痊愈。她特意備了兩份禮,一個送來給酈南溪,一個送去了張府給張太醫。

酈南溪覺得祖母這般太過客氣了。不過轉念想想,酈老太太這樣做或許是給重廷川看的,就沒多說什麼。畢竟張家是重廷川的友人。

到了除夕那一日,家家戶戶都開始忙碌熱鬧起來。一大早就掛上了燈籠,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容,家裏洋溢著喜慶的氣氛。

昨兒酈南溪讓郭媽媽給石竹苑還有外院的所有仆從都發了銀錢,發給他們各自月例銀子的一半數額。這是她另外給的,為的就是讓大家過個好年,每人手裏頭都能有些餘錢買些吃的買些用的。

今日大家見了酈南溪就很是高興,不住的說著吉祥話。

酈南溪又讓郭媽媽準備了好些個用紅紙做起來的小紙包,裏麵塞了銅錢。遇到說吉祥話的丫鬟婆子,就給分上一個。錢不多,圖個喜慶。

金盞收到的時候歡天喜地,趕緊將紅紙包收到了荷包裏,笑道:“奶奶真是大方。先是給咱們多加了銀子,現在又送。”又問:“那婢子給奶奶多說幾句吉祥的,奶奶能不能多給婢子些?”

酈南溪笑道:“旁人或許可以,你卻不成。”

金盞知曉是開玩笑,故意苦著臉道:“為什麼呀?”

郭媽媽正好拿著一瓶花進門,聞言說道:“這還不簡單,你話太多了。如果你說一次就給一次,再多的銀子都不夠給的。”

屋裏人俱皆大笑,金盞剛開始還想裝苦臉,最後自己也繃不住笑了。

玩鬧了一陣後,郭媽媽就開始張羅著給酈南溪梳洗換衣。

今日宮中要舉辦除夕宴,帝後二人與百官同慶。身為皇後的娘家人,重家人也要出席其中。旁人不說,重老太太、重廷川、酈南溪、梁氏還有重二老爺、徐氏是一定要參加的。

重廷川一早就去了宮中。因著要設除夕宴,禦林軍的守衛工作比起平時來更為難了些。他和總統領、右統領今日必須全部到場,早些安排好晚上的布防,務必在晚上的時候控製住場麵,無論出現什麼樣的意外都能應對。

重廷川特意安排了性子最為沉穩的萬全和常康來護送酈南溪進宮。

看看時辰還早,酈南溪就和郭媽媽道:“不急。本就是晚宴,這個時候進宮太早了些。待到午膳後再開始準備也不遲。”

郭媽媽卻是緊張得很,“今兒是奶奶第一次以國公夫人的身份參宴,還是早些準備的好。萬一哪裏不妥帖也好及早改正。”

“那也實在太早了點!”嶽媽媽進屋說道:“要照著你這樣說啊,奶奶得穿著重重的衣裳戴著重重的釵,從這時候一直要被壓到晚上。你不心疼奶奶,我可心疼。”

嶽媽媽說著就拿了一碗甜湯放到酈南溪的跟前,“奶奶,咱們喝湯,不理她。”

嶽媽媽這語氣把大家逗笑了,郭媽媽想想也有道理,就道:“成,那咱們晚些再說。”又和酈南溪道:“奶奶午休早一些,那樣下午可以早點起來,準備的時間也充分點。”

這回郭媽媽說的沒錯,酈南溪自然而然的應了下來。

因著宮中晚宴是在酉時初,冬日裏京城在那個時辰也差不多要天黑了,所以百官和命婦們俱都會提前進宮。一來趁著天尚還亮著熟悉下宮中的情形,免得到時候宴席開始了再出狀況。二來也能和同赴宴的人多多交流。能參加宮宴的皆是權貴之家,眾人相熟之後也各有好處。

酈南溪因著有孕並不打算湊到最早的時候去,不然在宮裏等的時候久了怕身子受不住。但她年紀輕,即便身為一品國公夫人,可赴宴的命婦們大都是長輩。她若是去的太晚了說不過去。因此擇了個不上不下的時間,估摸著在申時一刻到了宮門外。

到了的時候她才曉得自己其實多慮了。

葉嬤嬤早就守在了宮門處,一看她來了趕緊迎她進去。

親自扶了她上了早已備好的轎子,葉嬤嬤隨行在外,說道:“娘娘一早就在念叨著夫人呢,生怕您有半點兒的閃失,特意讓人候著。轎子也是備好了的,怕夫人坐著不舒服,多墊了兩層錦墊。這還是國公爺給出的主意。”

酈南溪聽了這話才知道重廷川早先在皇後娘娘那裏過,再一思量,他許是就為了她的事情特意尋的皇後。

臉上有些發熱,酈南溪在轎中問道:“不知六爺現在在何處?”

“左統領還在和總統領商議事情,現在脫不開身。晚些赴宴的時候應當能夠過去。”葉嬤嬤道。

今日原本不是重廷川當值,故而晚上晚宴的時候若是沒有差池的話他就會赴宴。

聽聞他可以在身邊,酈南溪心裏安穩了許多,隔著轎簾子笑著與葉嬤嬤道了聲謝。

葉嬤嬤聽出了她語氣放輕鬆了許多,不由得微微笑了。

其實早晨的時候皇後曾經問過重廷川,晚上是想赴宴還是想繼續當值。繼續當值的話,隻需要管好各處的守衛就可以,不用應付前來的文武百官。但如果赴宴就不同了。那就得和場上的眾人虛與委蛇,定然要煩心很多。

當時重廷川想也不想的就選擇了赴宴。

重皇後問他為何。

他道:“西西也會來。她頭次來宮中參宴,我需得守著她些。”

關心之意溢於言表。

重皇後很是歡喜也很是欣慰,當即就遣了人去禦書房與陛下說聲,晚上的時候讓總統領負責就好了,本也是他當值。頂多忙了的話叫上右統領幫忙。

她字字沒提左統領之事。但陛下知曉她的意思,就讓回話的人帶了一張紙回來,上麵一個大大的“準”字。

這事兒就這麼敲定了。

不過葉嬤嬤沒打算將其中的曲折告訴酈南溪,聞言笑道:“國公爺和國公夫人感情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