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3 / 3)

他雖然口裏說著“讀書”,可剛才分明特意提起孟女,其中含義不言自明。

徐氏恨得牙癢癢的,“孟女等下要伺候我出門。”

二老爺哼了聲,與老太太拱手道:“母親,兒子今天身子不舒坦,想要孟女在旁侍疾。還望母親答應。”

徐氏還欲再言,重老太太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開口。待到徐氏氣得扭頭去和二奶奶何氏說話了,老太太這才與二老爺說道:“就讓她留下吧。”

這個她自然指的是孟女。

徐氏知道老太太是怕帶著孟女的話路上她和孟女再去衝突,被旁人看到了不太好。可一想到那個嬌嬌柔柔的女人趁她不在的時候不知道會和二老爺做些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徐氏的心裏就窩著一團火。

她就讓自己身邊的一個丫鬟留了下來,如此這般的悄聲吩咐了幾句。

二太太和二老爺之間戰火硝煙彌漫,旁人卻都還在想著今日江中的比賽盛事。

說到龍舟賽,重家適齡的男子倒是有,不過大家都沒有參與到賽事當中。

其中原因倒也簡單。重老太太看重家中聲望。因著是皇後娘家,重家人若是贏了還好,若是輸了的話著實不太好看。偏偏重廷川沒有可能去參與其中,其他男丁都並非孔武有力之人,怎麼看都是輸的可能性較大。所以重老太太一聲令下,所有人都不準參與到比賽當中去。

大家都知道自家這位老祖宗的心思,所以沒有人反駁。而且端午節本就是過的熱鬧就好,旁的還有許多可以看可以玩的,龍舟賽看看也挺好,並不一定非要參與進去,所以大家依然興致高昂。

重二老爺離去後,其餘人都是要去江邊的。

重老太太將大家一一安置妥當,又細問了酈南溪幾句。得知酈南溪這邊早有重廷川安排好了,老太太就也放心下來。

酈南溪本是沒打算去觀賽的。但重廷川與她說,這事兒沒什麼大不了。

“不過是看個比賽而已。旁邊有人護衛著,斷然不會出事,盡管去就好。”重廷川這般與她說道。

其實他說的雲淡風輕,心裏也有些沒底,暗地裏卻是做了許多的安排。不僅一路上都安排了人暗中看護著,以防有意外出現,他還甚至特地調了一隊武藝極好的人扮作家丁跟隨在酈南溪的身旁。

他這樣費盡心力,是知道酈南溪肯定很想去看看。而且他知道她沒多久就要生產了,再過段時日定然是更不能出門去。且生子後她也需要休養,很久都要憋在家裏。

想到小丫頭要在院子裏熬那麼久都沒法出去溜達溜達,他就於心不忍。寧願自己費些力氣多做些安排,也隻希望她能夠盡量多開心開心。

事實證明,他的這個安排沒錯。

見到可以出門去,酈南溪確實是高興的。提前一天就讓人開始準備粽子,說是觀賽的時候吃。還讓人備了許多的禮,準備到時候分給一同觀賽的相熟人家的女眷。

“這種餡兒的粽子多包一些。”酈南溪指了好幾種帶肉的粽子餡說道:“江婉、麗娘和平蘭她們怕是沒有吃過,到時候給她們嚐一嚐。”

柳媽媽看著嘖嘖歎息,半掩著口道:“也不知這肉餡兒的什麼好。我吃著怪膩的,遠不如咱們蜜棗的好吃。”

郭媽媽笑道:“肉粽啊,愛吃的人很喜歡,不愛吃的人避之如蛇蠍,單看個人口味了。說不定幾位姑娘就有愛吃的呢。”

“正是如此。”嶽媽媽道:“原先我也不愛吃這樣的。如今嚐嚐倒是不錯。莫不是咱們六奶奶準備的餡兒就是比旁人備的好?”

“這倒也是。”柳媽媽笑笑,跟著打趣了幾句便幫忙去包了。

當時沒多久阿查也過來了,酈南溪讓他也帶了些粽子回去。

這次去往西明江,旁的東西準備的不算多,吃的倒是有好幾筐。

如今老太太說是大家可以開始出發了,酈南溪就由人攙扶著去到了自己的車子上,歪靠在上麵往江邊行去。

剛剛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靠好,就聽外頭金盞奇道:“咦?於姨娘她們也去麼?本還以為太太不會讓姨娘過去呢。”

聽了這話,酈南溪撩開車簾往外頭看了眼。

果不其然。隻見外頭梁氏的那輛車子旁停了一輛黑漆的不起眼的馬車。於姨娘和張姨娘兩人正一人抱著一個盒子,在往那黑漆馬車上行。

郭媽媽也聽見了金盞的話,輕叱道:“管那麼多作甚!剛才讓你放的粽子可曾放好了?放好了?那就趕緊上車去!磨磨蹭蹭的何時才能到!”

金盞笑嘻嘻的鑽進了酈南溪的馬車。不多時,郭媽媽也跟著上拉了。

重廷川一早就吩咐了,讓她們兩個陪在酈南溪的身邊片刻也不準離開,務必要護好她。因此這一路過去,她們兩個都和酈南溪一起坐在車裏,隨時看護著。

待到女眷們已經上車後,男子們就翻身上馬。重家一行便往西明江畔去。

正當重家人往西郊而行時,重廷川也正往那邊行著。

此刻他的身旁是個騎著駿馬的中年男子。男子衣著簡單,看上去不過是尋常的長袍而已,腰間墜著的那塊翡翠配飾卻極其精致。雖然是隻閑適的騎著馬而已,他通身的尊貴氣度卻讓周圍的人不敢抬頭去看。

兩人身後是身穿常服的禦林軍。禦林軍兒郎們都在說笑著,瞧上去十分的閑適,但他們的眼睛卻時刻在警惕著看著四周,半點也不敢放鬆。

重廷川騎馬的時候,刻意落後那中年男子半個馬頭。隻因那男子正是當今的聖上,洪熙帝。

洪熙帝今日微服出巡顯然心情極好。

看著這街上的繁華景象,他甚至還和重廷川說起了當年事:“往年我年輕的時候,還未即位,時常微服出巡。天南地北的走,哪裏都看看,哪裏都走走,方能有見識。”

說到此他叮囑重廷川:“往後你若是有了兒子,趁他年少還沒繼承家業的時候,也讓他多走走。別整天悶家裏,什麼都不懂。”

重廷川頷首道:“我記住了。”

“別光顧著記,要真的讓這想法進到心裏去才行。隻說說有什麼用。不入到心裏去、不是真覺得這想法正確的話,到時候孩子大了,你許是就忘了今日這些了。”洪熙帝說著搖了搖頭。

他想起了自己的幾個兒子。

都是從小就認真讀書的好孩子,隻不過知識懂得的多,見識卻有些短淺。他有心想讓孩子們到外頭曆練曆練,可是皇後不答應,說是外頭不夠安全。

昨兒他還因著這事兒和皇後爭執了幾句。偏皇後不肯鬆口,最後鬧了個不歡而散。

如今看到重廷川,想到川哥兒的媳婦有了身孕,洪熙帝有感而發,這才說了幾句。

“您放心。”重廷川在這個時候自然不能提起洪熙帝的身份,避開稱呼不提,“我這些年走了不少地方,自然知道您的好意。”

洪熙帝就笑了,“也是。川哥兒走南闖北,去過的地方不知凡幾,說不定比我到的地方還多。”說到這個,洪熙帝忽地想起一事,“不過有個地方我去過,你卻是沒有去過。”

“哪裏?”

“西疆。”洪熙帝哈哈大笑,“即便你去過西邊,我可是到了西疆最西端,比你走得還要遠。”說罷,他輕輕一歎,“不過轉眼間也三十多年過去了。”

最近聽說“西疆”二字的次數著實太多了些,饒是重廷川沉穩如斯,聞言不由得也怔了怔。嘚嘚的馬蹄聲入耳,讓他思緒回轉。

“我在西疆確實待的不久,去的也並不遠,因此知道的那裏的事情也不多。”他低聲道。

洪熙帝哈哈笑了幾聲,並未留意到他情緒的細微變化。不過,在看到現在所經過的位置時,洪熙帝的臉色卻是微微的有些變了。

重廷川已經回過神來,發現了帝王神色的變化,沉聲問道:“可是有何不妥?”

“沒什麼。”洪熙帝一手執著馬鞭,遙遙的指著遠處,“你看到那裏了嗎。”

重廷川順著那個方向看了過去。在那裏,有條小河,河上架了座橋。因著那小河叫做“金水”,所以那橋取名為“金玉橋”。

“自然是看到了。”重廷川答道:“您說的是那座橋還是那條河?”

洪熙帝盯著那橋瞧了會兒,笑容漸漸消失,語氣也漸漸開始低沉。

他輕輕低歎道:“金玉橋。”而後將這三個字想了想,又是一聲歎息。

當年他往那橋上去了許多次。

可是,都沒尋到那答應了他要來京的相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