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2 / 3)

眼看著再轉一個彎就要到國公府的大門了,這時候外頭的重廷帆“咦”了一聲,緊接著馬兒的嘶鳴聲響起。

馬車停住了。

重令博掀開簾子問:“怎麼了怎麼了?這怎麼回事?”

他的問話剛剛問完還沒有人回答,外麵就響起了重廷帆的聲音:“梁大將軍。您怎的來了。”

聽了這話,酈南溪和吳氏就也朝窗外看了過去。

於姨娘她們的車子前,一個身材壯實的老人正騎馬擋在前頭。

他看到了重廷帆後並未回答,隻下馬朝著他跟前的馬車說道:“六奶奶,我有事要和您商議,還請您下車一見。”

車內人是於姨娘、重令月還有乳母抱著立哥兒。一車子婦孺自然不可能回他的話。

梁大將軍看車內沒有反應,就有些惱了,抬手上前似是要拉車簾子。

重廷帆幾步跑到他的跟前擋住了他,語氣不悅的道:“大將軍何至於此。”

他性子素來溫和,這樣說話已經的發怒的征兆。

梁大將軍此刻沒了先前的神采奕奕,眼下有青黑,臉色也有些黑黃。一招被止,他依然不管不顧,硬是還要去扯車簾。

雖然梁大將軍年紀大了些,重廷帆年輕,可重廷帆是個書生,梁大將軍是武將。兩相較量下自然梁大將軍的力氣更勝一籌。

重廷帆阻擋不及被他猛地一推,登時後背撞到了車壁上,疼的皺了眉。

梁大將軍的手就拉到了車簾子上。

他正想用力將車簾扯下,突然不遠處響起了一聲厲喝:“休得無禮!”

這聲音嬌嬌軟軟的,平日裏聽著很是恬靜。隻不過此刻氣勢淩厲,倒是讓衝動之下的梁大將軍動作滯了一滯。

就這停歇的片刻功夫,他忽地意識到一個問題,扭頭看了過去。便見後麵那輛車子上下來一個女子,身量嬌小,臉色微微有點蒼白,不過她脊背挺直麵帶怒容,倒是將那嬌弱的樣子削去了大半平添幾分剛直。

梁大將軍這才知道自己尋錯了車子。手頓了頓,朝著女子一抱拳,“六奶奶。”

酈南溪氣他不顧禮數肆意妄為衝撞了家人,對他自然沒有那麼客氣,就沒有回禮也沒有問候,語氣生硬的問道:“大將軍這是何意。莫不是我們堂堂正正的往前行,眼看著都要到自家門前了,倒是擋了您的路了?”

梁大將軍聽出了她的不悅,知曉這次是自己魯莽了,倒是沒有辯解。不過他對於自己將要做的事情也是心中自有論斷,故而麵對酈南溪的指責時並無愧疚。

“六奶奶真要這麼說我也是無法。”梁大將軍大聲道:“隻不過我妻如今境況不佳,還望六奶奶體諒,給指一條明路。”

酈南溪沒料到他專程等在這裏攔路竟然還是為了那件事,不由擰眉,“大將軍這是何意。”

“內子的情形您是知道的。”梁大將軍聲音沉了沉,“如今不隻是不見好,反倒是更厲害了些。我不求別的,隻求六奶奶幫忙看看小女在哪裏。內子心事得解,想必就能恢複如常了。”

說罷,他撩了袍子竟是噗通一聲直接跪下了。

這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旁人連攔阻都來不及。

重廷帆忙去扶他。可是梁大將軍身量重,力氣又大,他哪裏拉得起來?使了半天的力氣依然無法成事。

重令博在旁嚷道:“爹,你就別管他了。他自己要跪,你能阻的了麼。”

雖然梁大將軍是梁氏之父,但是梁氏刻意縱著重令博的性子,任憑他那無法無天的秉性自由發展,故而重令博見了梁大將軍時一直不曾太過恭敬。

梁大將軍曾氣惱過。不過梁氏都很巧妙的把話題轉移了。因此這麼多年來重令博都未曾正兒八經給梁大將軍行過禮。

此刻他看到梁大將軍,即便對方是長輩,可多年的習慣根深蒂固,他依然毫無顧忌。

重令博朝著車夫喊道:“走罷走罷。他要跪就跪著。”又忍不住大聲嘀咕:“真是的,好好的坐著車,非要來個攔路的。路這麼寬,你非要跪著,我們繞過去就是。真要這樣了還非撞上來不可,即便傷到了那也是自找的,就算告到官府去,也和我們無關。”

他耐性不足,看梁大將軍還是不動,就朝酈南溪招呼:“六奶奶,上車上車。管他作甚。”

眼看著事情朝著不可預期的方向發展了,眼看著酈南溪果真朝著車子轉身準備上去了,梁大將軍終是開始緊張起來。

他心知這個姑娘是極有主意的。不然的話也不至於大女兒常常會被這姑娘氣得七竅生煙卻無可奈何。

梁大將軍趕忙起身去喊:“六奶奶請留步。”

酈南溪不曾搭理他,腳步不停。

梁大將軍又氣又急,想到不見蹤影的大女兒,想到神誌愈發不情形的妻子,他鼻子發酸眼睛亦是開始濕潤,“六奶奶,求你看在我待川哥兒不薄的份上,幫一幫忙罷!”

聽他提到了重廷川,且聽他聲音裏帶著哽咽,酈南溪終是停下了腳步。

她靜靜的看著梁大將軍,片刻後朝他微一點頭,“大將軍與我來。”語畢當先朝著旁邊一處無人的角落行去。

重令博擔心她,高喊道:“六奶奶!你等等我,我陪著你。”說著就要下車。

酈南溪笑道:“我無妨。”朝重廷帆看了眼,“博哥兒若是得閑的話,不妨幫我看看五爺如何了。”

重廷帆剛才撞到車壁的時候那一下好像很重,到現在依然不時的扭動下肩膀,似是在緩解背上的痛楚。

重令博應了一聲就下了車,往重廷帆那裏跑。

於姨娘探身出來問重廷帆怎麼樣了,重廷帆笑著讓她不必擔憂,說沒事。

吳氏聽聞酈南溪的吩咐後也有些擔心,雖然重廷帆對於姨娘講的是沒事,她依然喊了重令博讓他把重廷帆帶到了她的車子旁,細細看他身上的傷。

酈南溪去到街角後靜等著。不多時,梁大將軍走了過來。

待到兩個人的距離足夠近了,酈南溪不等梁大將軍再次將那些事兒說出口,當先說道:“大將軍想不想梁太太能一直陪著您?”

這話來的突然且莫名其妙,梁大將軍怔了下後甕聲甕氣的道:“那是自然!我們夫妻幾十載,我在家時候不多,好不容易團聚了,自然想一直一起。”

“既然如此,那這事兒就作罷吧。”酈南溪道:“倘若她真的清醒了,事情怕是就沒那麼容易了。”

“你這是何意!”梁大將軍怒了,高聲道:“六奶奶莫不是不想讓她好麼?”

“是您不希望她好。不是我。”酈南溪聲音雖低,卻一字字的清晰說道:“我問過您了,想不想她一直陪著您。您說想。那麼,就這樣罷。”

梁大將軍大怒還欲再言,卻在話將出口的時候看到了酈南溪眼中的堅定和不容置疑。這讓他的動作忽地止住,忍不住去細細思量。

畢竟是領兵作戰征戰沙場之人,心中自然有萬般的思量。雖然有時候被一部分的事情蒙蔽了雙眼,但是仔細考慮後不難發現一些隱匿的細節。

梁大將軍突然意識到酈南溪是在說什麼。

梁太太神誌不清,所以能夠好好的待在梁家陪著他。

倘若梁太太真的清醒了,很可能就無法陪著他了。極大的可能是,她根本不能待在梁家了。

將這些天來發生的事情前後思量了下,梁大將軍的怒氣漸停,脊背猛地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將剛才的情形仔細琢磨了一番,指了自己當時攔住的馬車問酈南溪:“那是誰?”

酈南溪道:“月姐兒,立哥兒,還有於姨娘。”

“你們是進宮去了?”

“對。”

梁大將軍將於姨娘進宮一事仔細斟酌了下,又想起了梁家的忽然牢獄之災,還有梁太太前些日子的行事……

當初皇上說的是,他的妻子和女兒犯了極大的錯誤,使得皇上和阿瑤未能相見,自此咫尺天涯再不能回到從前。

那麼她們到底是做了什麼?阿瑤又是誰?

梁大將軍越想越是心驚。

若他沒有記錯的話,於姨娘當年是妻子帶回來的,且口音不是京城人。

當初皇上讓他妻子端了東西給重老太太,可是回來不久後,妻子就開始神誌不清。究竟她是因為愛女不見了所以成了這樣,還是說,她這個樣子是有人從中做了手腳?

畢竟皇上答應的隻是留“一條命”,並沒說其他。

沉默半晌後,梁大將軍臉色漸漸變得灰敗,搖頭歎息了聲,一言不發的轉身就走。

行了幾步後,他忽地停住步子,回頭朝酈南溪看了眼,“我年紀大了,想要帶著老妻回老家去。六奶奶幫我和國公爺說聲,還望國公爺看在過去的情分上,幫我這一回,求一求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