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千杯醉飲思玉人(2 / 2)

我從不曾進過仙君的居室,到了門前也不敢貿然叩門,一片寧靜之中,我好似聽得仙君在對誰說話,他話音低沉,似有幾分醉意,那語氣無助得讓人心疼:“······你便這樣狠心,一去數年音訊全無,你可知這天南海北,我已經尋了你多少遍,多少年麼······縱使你心中隻有他,縱使你為他以身犯險闖下大禍,我都可以不怪你······隻是你這一走,生死不明,你讓我,如何過得安生······我寧願你活著,負我一世,也不願你生死不明,讓我這一生,都在尋找你的路上度過······”

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他那感傷的語氣已經感染了我,讓我心中悶悶地,兀自癡癡地站在門外,發著呆。

仙君已是我見過的,這世上最清雅出塵的男子了,且仙術不凡,法力高超,雖然有時候嘴壞些,可是自我來到這世上,他卻是給了我諸多照拂。這仙界人間有多少見過仙君的女子芳心暗許、秋波頻送,都不曾見他有過半點回應,想不到,他卻也會為了一個人,這樣癡心一片。

我難免有些歎惋,然而良久,我發現屋內竟沒了動靜,屋裏屋外一片寂靜,我有些放心不下,輕輕推門向內張望。

仙君已伏在桌上睡著了,屋內除了飄蕩著那星光醉的醇香,並不見別的半個人影。桌上一幅仕女圖,原來仙君竟是在和畫像說話。

我輕輕拿起那圖,隻見圖上一明豔女子,傾城絕色,盈盈淺笑動人心魄。烏黑的秀發鬆鬆地披於雙肩,帶著流蘇的珠釵輕輕地將幾縷秀發綰了個小小的發髻,幾縷青絲舞動於風中更添飄逸之姿。雙眸似水清波流盼,膚如凝脂氣若幽蘭,一襲紅衣翩如驚鴻,長裙曳地美若煙花。纖腰雖細卻無嬌弱之姿,唇角勾笑毫無扭捏之態,紅裙雪肌看起來飛揚灑脫,淺淺回眸又顯幾分嬌憨可愛。

待我細細去看她那雙眸子時,心中不由得一驚,這美目流轉間竟和我十分相像,原來仙君說的那位故人便是此女。都說妙筆生花,仙君能將這妙人兒畫得如此栩栩如生,可見是將她那一顰一笑記得多深,筆墨之間又費了多少心神。

接下來我不由得悲催地深歎了口氣,女人生性·愛美,這些年來我自以為已將美貌那朵“浮雲”看得極淡了,然而此時麵對著這樣一位絕世美女我仍是忍不住自慚形穢起來。

我深知自己此時的尊容,臉就不用說了,每日裏自是小心地以絹紗遮麵唯恐驚嚇了別人,身著天山弟子統一的灰白色長袍,顏色難看不說,且不分男女皆是水桶狀的腰身。丸子頭,用一根粗陋得如筷子似的木簪束著。天天青菜蘿卜地吃著,直吃得麵如菜色,加上早課晚課一堂不能落下,沒熬出什麼成就來,卻熬出了兩個碩大的黑眼圈。

人和人的差別怎就這麼大呢?我死死地盯著那畫像,直看得內心裏羨慕嫉妒恨,仿佛多看幾眼,也能多分得幾分姿色。隻聽得一個冰冷的聲音突然說道:“別動。”嚇得我手一哆嗦,那畫竟從手中滑落。

仙君手一揮,自掌心劃出一道金光,直直飛往即將落地的畫像,妥妥地將它接住,下一秒,隻見那畫像已自行飛起,服服貼貼地掛於我身後的白牆上。

我問:“仙君,這位仙子生得這樣好看,她是何人?”

他麵上酒色未褪,帶著幾分酒醉後的蒼白與疲憊,目光隻是直直地落在牆上那紅衣女子的身上,聽著我的問話,他眸中寒光流轉,似是一片破碎的冰,劍眉微蹙,籠著幾分神傷,如玉的臉上一片蕭索冷清。我以為他不準備答我,誰知他默了許久,答道:“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難怪仙君對妙言仙子說他是早有婚約之人,竟不是在搪塞她,而是真有其事。我知道天宮有指婚一說,多是天君一時興起亂點鴛鴦譜而已,大多是雙方素未謀麵,卻不得不奉旨成婚,不想仙君這位未婚妻,他倒是知道她的容貌,且仙君姿容超凡,想不到這世上還真的有一位如此絕色的女子能配得上他。

我歎了口氣,心中不知為何又暗暗地為了自己的容貌鬱悶了一番。

仙君偏頭問我:“你歎個什麼?”

“歎我長得醜!”

“原來為了這個,”仙君狡黠一笑,又問,“容貌和烤魚,你更喜歡哪個?”

“烤魚!”我毫不猶豫地回答,看著仙君臉上笑意愈深,我也有些難為情地傻笑了一下。

隻見仙君衣袖一揮,真的不知從何處掏出一條烤魚來遞到我手中,他揚手捏了個訣,那魚便熱了起來,發出讓人垂涎的香味,原來他不光把我帶回來了,還把我沒吃完的魚也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