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又似乎什麼都沒有夢見, 我隻是身處一個密閉黑暗的空間裏, 四處充斥著濃濃的血腥、惡臭之氣, 身邊有強大的靈力在橫衝直撞, 觸手之處皆是濡濕粘稠, 墨綠色的毒汁浸透了我所有的肌膚······我努力地想要從這個壓抑的世界裏掙脫, 可是我手腳發軟,全身沒有一處使得上力氣。
幾番掙紮幾番搏命,最終, 我拚盡全力地一擊,身處的那個密閉的世界四分五裂,我從黑暗中破繭而出!淩空回首, 隻見一隻龐大的怪獸頭似猛虎, 體如巨牛,身披黑刺, 額生金角, 在我破體而出的那一瞬間全身爆裂而亡。
我再次平靜地昏睡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當我再次醒來時, 睜眼便看見了牆上那幅讓我印象深刻的仕女圖, 絳衣翩然,仙姿綽綽。這裏,竟然是仙君的房間, 我, 竟然睡在仙君的床上!
我連忙坐了起來,雖然手臂和腿上的傷尚未完全愈合,然而整個人卻是意想不到的神清氣爽。我略一運氣,體內氣息較從前不知道快了多少倍,頓有身輕如燕之感,我很是納悶,那妙言仙子一心要滅了我,我卻怎的像是越活越好了?
正自想著,小喵推門走了進來,他見我醒來,一張白胖得像豆腐一般的臉怔了半晌,繼而一個縱身,向我撲了過來:“老大!你可算是醒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麼辦啊······”
我隻覺頭皮發麻,連忙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哄著:“好了好了,我這不是沒事了麼!仙君讓你也住在這衡芷齋了?”
“嗯,”小喵點點頭,“我對他說了,老大到哪我到哪,誰也別想把我們分開!”
我愣了愣:“你······是這樣對仙君說的?”
“是啊,有何不妥麼?”
“啊······也並無不妥,我是你的老大,你就像我的弟弟一般,自然是不用分開的。”
小喵雖然呆萌,卻並非蠢得聽不出我話中的意思,他撇了撇嘴:“弟弟?為何你待我,不能像你待仙君那樣?是因為這次在夏河村中,救你之人是他而不是我麼?”
“不是不是······”其實於男女之情上,我自己亦不是太懂,更不知該如何向他解釋。
然而,小喵卻是認真地向我解釋起來:“我說了,我那時並非棄你於不顧,隻是想找人來救你,而且······我爹臨終前曾再三叮囑我,叫我遠離妖界之人。”
“這是為何?”我甚是奇怪,小喵明明是個妖,卻一直過著孤家寡人的生活,他爹竟會叫他遠離妖界。
小喵搖搖頭:“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何,然則,我爹的話,一向都甚有道理!”
我默默地白了他一下,自顧地倒了一杯茶,一邊喝著,一邊說道:“你爹幾曾說過有道理的話?”
“怎麼沒有?”小喵急著爭辯道,“譬如說,媳婦······”
“除了關於媳婦的,還有嗎?”
“還有,他說我長得英俊瀟灑、舉世無雙······”
“這個也不算,還有麼?”
“還有,他說如果有一日我若當上了妖王,定要兢兢業業,振興妖界!”
算了,茶也喝不下去了!我放下杯子歎著:“你爹可真是病的不輕!”
“你怎麼知道!”我口中僅存的一點茶水也盡數噴了,小喵卻是一臉崇拜地向我說道,“我爹當時確是病得不輕,說完便撒手而去了······”
我一邊拍著他的頭,一邊安慰著:“可想而知,可想而知的······”
床頭,放著幾件嶄新的紗裙,紗裙之上,竟還有一支玉釵。我拿起來細細地看了看,白玉無瑕觸手生溫,頂端是一朵小小的梅花,做工精巧,帶著溫潤的光澤。
我回頭問小喵:“這些,是仙君為我準備的?”
小喵點點頭:“仙君說你之前留書下山,如今再回天山派去甚是不便,何況······何況還有我,也不方便住在天山派,因此安排我們在此住下。”
我又問:“仙君現在何處?”
我這一問,小喵如夢初醒地說道:“今日仙君正要審問抓回來的那妖,咱們再不去,趕不上看熱鬧了!”
我一聽,也來了興致,連忙換了件衣裳,便帶上小喵往前院走去。一邊走著,還一邊低頭看著仙君為我新置的這身衣裙。顏色淡雅,裙裾上點點紅梅,白色織錦腰帶一束,再不是從前那身灰白袍子之下的水桶腰,走起路來衣袂翩翩,確有飄逸之姿。小喵走在我身後,亦是眉開眼笑地看著我,一副歡天喜地的神情,仿佛穿了新衣的人是他而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