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裏一片沉寂,連炊煙也消失不見,那些隱隱可見的農舍中絲毫沒有燈光,在一片死亡的氣息籠罩之下,如一個個墳塚,於沉默中透著荒涼。
一個蒼老的女人的聲音傳來,如幽靈般飄蕩在耳際,魔咒一般哼唱著一支古老的民謠:
奶奶出來繡花,
繡隻糍粑,
糍粑跌得井裏,
變嗒蛤·蟆,
蛤·蟆上樹,
變嗒斑鳩,
斑鳩咕咕咕······
那聲音不知究竟在何處,無論我們怎樣走,那聲音總飄蕩在耳邊,不遠不近,直唱得我兩腿發軟。而那孩童卻似是絲毫不在意眼前這詭異的情景,隻是在我們前麵步履輕盈地走著,甚至越走越快。
仙君冷冷地說道:“你不必再走了!”
那孩童卻似沒有聽見一般仍是頭也不回地向前走著,靜靜地,一句話也沒有。
當仙君再次喝道:“停下!”已是蒼琅在手。
孩童到底慢慢地轉過身來,原本童稚的臉上露出一個雖然很美,卻遠遠超越年齡的笑容,他用他那稚嫩的聲音陰沉沉地說道:“我確實不用再走了,因為你們,已經出不去了!”
在我還未作出反應的那一刹那,仙君已然出手,蒼琅如電光火石般向他咄咄逼去,劍周鋒芒畢露,劍花閃閃,動如雷霆之怒,罷如冰海粼光。
然而,任憑蒼琅上下飛舞著將那孩童圍了個密不透風,可他的身形卻異常靈巧,每每於蒼琅的萬丈光芒之中掙脫,他在空中自由騰挪,身姿輕盈,千變萬化,不似常人跳躍,倒如靈鳥展翅。
不知兩人鬥了多少回合,隻見那孩童身形一閃,竟似一道青煙,於蒼琅的緊逼不放之中,輕飄飄地便失去了蹤跡。
仙君收了蒼琅,我湊過去問道:“怎麼這孩童竟也是個妖麼?那之前遇到的那個老奶奶······他們全都是妖?”
“不是‘他們’,”仙君道,“若我猜得不錯,我們所遇到的,從始至終都隻是同一個妖!而這裏,根本沒有什麼村莊,我看到的村子,不過是這個幻術高明的妖為我們而設的幻境罷了。”
若大一個村子,村中景致紛繁多變,從美貌如玉的靈兒到骨瘦如柴的老奶奶,再到憨厚可愛的小小孩童,這一切,竟然全都是源自於一個妖的作為,並且從始至終,我絲毫不曾察覺到其身妖氣,其修為之高可見一斑!
我正想著,隻覺四麵突然煙霧彌漫,原本十分開闊的視野頃刻之間便在雲遮霧繞中變得撲朔迷離,天地之間似一片混沌,即便是目光如炬之人此刻也成了個半瞎子。人如滄海一粟,在一片縹緲之中顯得脆弱而無力。
就在我心中害怕之時,仙君輕輕牽了我的手,對我說道:“跟在我身邊,有我在!”
他手心溫涼,卻讓我頓時心安了不少,隻傻傻地看著他眉目中星光如畫,墨發雪衣,袂袂衣袖於這雲煙縹緲之中反更添了幾許清逸之姿,我笑著道:“我不怕。”
不多時,煙霧便自行散去,眼前化作了一片樹林,林間鳥語花香,枝葉青翠。淡淡暖陽輕灑於繁茂的綠蔭之下,之前的陰森詭異霎時不見,一個全新的世界就這樣突兀地出現在眼前。
我們帶著疑惑向林中走了幾步,便見不遠處有兩個人,一素衣男子身披一件淡金色鬥蓬正在林中練劍,肌膚細如美瓷,紅唇一點粉如櫻花,絲綢般的黑發隨著他的身姿飄散於風中,他劍法雖好,卻不見男子的威武之勢,反倒有幾分溫柔氣質。
而在他身邊一棵大槐樹伸出的粗壯枝幹上,還半臥著一個女子,她神態慵懶,似海棠嬌豔,嫵媚多姿如雨後芙蓉。一隻手托著腮,像條剛剛出浴的美人魚,另一隻手拈著片槐樹葉,青翠欲滴,那麼普通的一片葉子,在她那柔若無骨的葇荑中攥著,亦顯得光彩奕奕起來。真是笑靨如花比花嬌,青絲如水較水柔,一顰一笑動人心魄。
雖然我知道,此處出現的人物極可能都是妖,可我卻不得不為她的美所折服。若說靈兒楚楚可憐如美玉一塊,紫嵐姑姑清雅憂鬱如鳶尾一朵,那麼此女卻是嬌到了極致,媚到了骨子裏,風情萬種,讓人見而難忘!
那素衣男子練著劍,偶有停頓之際,目光便會忍不住向著那樹上看去,眸中笑意淺淺,情意綿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