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禹泓的臉色一日比一日更蒼白, 他一直那樣靜靜地睡著, 妖嬈也便一直靜靜地守著他, 靈力輸入他的體內, 便如泥牛入海。她整夜整夜地不敢合眼, 她真的很怕他從此再也醒不過來。
她自己並不記得已經這樣不眠不休地守了他幾天, 有一日, 孟禹浩來了,看著她憔悴得不成樣子的一張臉,心疼地抬了手, 手指將要撫過她那張蒼白的俏顏時,卻終是頓了頓,最終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 低聲地安慰她:“放心, 他一定會沒事的。”
她用力地點頭,也仿佛是在告訴自己:“嗯, 他一定會沒事的, 一定會的······”
十天過去了, 妖嬈那點可憐的靈力到底讓孟禹泓挺了過來, 等到了解藥。當他醒來的那一刻, 妖嬈不顧一切地抱住他, 側著頭將臉貼在他的胸膛上,哭得梨花帶雨。孟禹泓虛弱地躺著,一張英俊的臉在妖嬈看來雖然蒼白卻是從未有過的迷人, 他雙臂將她摟在懷裏, 柔聲地哄著:“乖乖的小妖精,快別哭了,你壓得我喘不過氣了。”
妖嬈靈動明媚的眸中含著淚,抬起頭來正對上他一雙深沉明亮的眼睛,還有他的唇,她突然俏皮地一笑,在他的唇上輕輕一啄,便轉身飛快地跑了出去。他看著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個深深的弧度。
孟禹泓身體剛剛好一些的時候,便又開始忙了起來,他案上的燈光蜿蜒著透過門縫瀉入偏殿,妖嬈一顆心時時都掛在他的身上,就連羊毫蘸著墨在紙上遊走的聲音,也是一種細微而美妙的樂曲。
她靜靜地走到他的身邊,他英俊的側臉即便於病中亦帶著絕世的神采,她突然衝動地握了他正提筆揮墨的手,他意外地一頓,一點墨跡在宣紙上化開。
她眸光中帶著幾多期許,輕輕地對他說:“禹泓,我們走吧,離開這皇宮,去一個沒有人會害你的地方。你可知道,你中毒的時候,我怕極了······”這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氣喚他的名字,她一直沒有告訴他,其實,她早已經不喜歡這皇城的繁華,因為她看見那繁華下麵有太多的權謀算計,她之所以一直沒有離開,無非是因為她喜歡他,她喜歡的人是太子。
她隻想與她心愛之人踏著清風走過阡陌,沒有青驄玉輦,不在乎富貴榮華,耘一畝田,采菊東籬下,泛一葉舟,望明月彩霞。
他默了許久,終是於她的緊握之中抽了手,起身立於窗前月下。他寬袖玉冠,衣衫翩躚,然而眉目之間鎖著淡淡的陰鬱:“妖嬈,我不過是個凡人,凡人的壽命不過短短數十載。而你不同,你的一生還很長······”他不願意當自己不在了,而妖嬈卻還要在那孤單的千年萬年裏一直記著自己。
她生生地忍住了眸中凝出的一滴淚珠,淡淡地將目光投向窗外,紅梅落了,飄零在風中,不知道像誰的眼淚。
他不願意離開,那麼她便愈發盡心地守著他,寸步不離,小心翼翼。
皇帝徹查太子中毒一事,最終有了結果,那個想殺太子的幕後之人,竟然會是皇後。她一心希望自己的兒子當太子,奈何孟禹淳卻隻是安心地當個穎王,素來不關心政局,還與太子私下交好,皇後心知,想指望他自己來爭太子之位是不可能了,隻得自己暗中謀劃,想要毒殺太子。皇帝一怒之下,下旨廢後,將皇後打入了冷宮。
真相公布,滿朝震驚,妖嬈這才突然想起,孟禹泓中毒那些日子,孟禹淳一次也沒有來過。
中宮被廢,連帶著穎王孟禹淳的地位也大不如前,一個從前成日裏嬉笑爽朗的人,變得沉默寡言,他再也沒有到太子府來過,隻是偶爾在宮中遇見的時候,他會對妖嬈說一句:“碧蕪,你過得還好嗎?”
妖嬈說不出話來,當初那些快樂的時光畢竟是一去不返了。
兩年後,皇帝因病崩逝,傳位於太子孟禹泓。
孟禹泓登基後沒多久的一天,妖嬈又在禦花園中見到了孟禹淳,許久不見,他似乎清減了些,依舊是那樣幹淨的麵容,眉眼間卻帶著絲倦意。
妖嬈想起來了,他站的地方,正是當年,他們三兄弟比試拳腳的地方,也是妖嬈與他初識的地方。他沒想到會看見她,似是有些意外,繼而淡淡地笑了笑:“碧蕪,好久不見,你還是像當年一樣漂亮,隻是,你看我的眼神卻是再不似從前了。”
他的笑讓她有些難過,他曾經是那樣爽朗直率的陽光少年,她猶豫著,還是開了口:“太子中毒的那件事,你事前到底知不知情?”
他沉默著,沒有回答,也許是不想答,也許是不願答。生於帝王家,便注定了沒有辦法置身事外,可是她不一樣,他隻希望她可以永遠是他初識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