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蕪原在孟禹泓身邊服侍多年, 而他又是個七竅玲瓏心的人, 怎會看不出端倪來。
他當即冷了臉, 沉聲問道:“你不是碧蕪!你是何人?真正的碧蕪呢?”
他這冷峻而又淩厲的一問, 讓眼前這個女子嚇了一跳, 手下一頓, 弄了好些黑乎乎的墨在那白皙的纖纖玉手之上,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怯生生地說道:“你生氣了?碧蕪她是病死的,並非是我害死的, 我隻是想呆在你身邊,所以才變做了她的樣子。我叫妖嬈,你不記得我了嗎?”
他驚訝地看了她半天, 他想起來了, 她告訴過他,她叫妖嬈, 原來, 她真的是個妖。
他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都說人怕妖, 你既是妖, 你怕我做什麼?”
她有些委屈地揉了揉她那秀氣精致的鼻子, 在那好看的鼻子上留下一道滑稽的墨痕, 她苦著臉說:“誰叫你方才的樣子,好凶······”
她俏生生的模樣,膽怯怯的聲音, 雖然碧蕪的樣貌他已經看了許多年, 唯獨今天變得格外動人,他明知道她是個妖,心中卻仍是一時間柔軟得不成樣子。
他拿了自己的帕子為她擦了鼻子,又去擦她的手,他手心涼涼的,卻讓妖嬈的心中生出一種淡淡的溫柔,如藤蔓一般蔓延到五髒六腑。
他問她:“你是妖,為何不去好好修行?”
“我喜歡呆在這裏,我喜歡這裏繁華熱鬧,喜歡這裏好吃好玩,還喜歡······”妖嬈沒有說下去,卻是憋紅了臉。
“可是做侍女,遠不如做妖來得自在,會很辛苦的,你可想明白了?”
她堅定地點點頭。
他卻突然繃著臉,一本正經地看著她說:“要想留下來,你還得答應我一件事——絕不能害人,你可做得到?”
她再次堅定地點點頭,複又遲疑了一下,有些為難地說:“我妖力尚淺,雖然白天可變成碧蕪的樣子,可是晚上又會變回自己的模樣,猴大嬸說,隻有吃了人漲了靈力,我變幻的時間才不用受限。”
他想了想:“這個倒是不難,今日起,你每晚便在我的偏殿休息,對府中人隻說是我的意思,為了上夜方便。”
自此,妖嬈便將吃人漲靈力的心思收了起來,安安心心地做了碧蕪。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這樣輕易地便信了她,把一個妖安排在自己的偏殿裏,日夜相對。
妖嬈做慣了妖,起初總有些不適應,每每犯了錯,孟禹泓總是護著她。做起事來,妖嬈自然是比不過碧蕪的,碧蕪的女紅做得很好,從前有什麼針線活,他交給碧蕪是最放心的,可是妖嬈不會。她有一次心血來潮地想要縫個荷包,縫得慘不忍睹不說,第二天孟禹泓便看見她左手那幾個手指被包紮得像幾個粽子。還有上夜的事,從前的碧蕪最是警覺盡責,孟禹泓若有什麼吩咐,她總是第一時間出現在主子麵前,可是現在,有許多次,都是他半夜醒來幫她撿起踢落在地上的被子。
妖嬈可能是這世上最失敗的一個妖,處處都不如一個凡人,她可能也是這世上最快樂的一個妖,哪怕每天被人管著,做著低三下四的活,她總是笑得很燦爛,那雙眸子總是那樣明澈清朗,讓他覺得見而忘憂。
她白天是碧蕪的樣子,唯一不同的是她那雙靈動的眼睛和額上的落梅妝,讓碧蕪那張端莊清秀的臉一下子變得明媚起來。晚上,她變回自己的模樣,清新而又嬌俏,巧笑嫣然時臉上便會露出一對醉人的梨渦。她時常會在夜深人靜,他疲倦地放下筆墨時,為他跳一支舞,她跳得情深款款,他看得賞心悅目。他說:“你跳得真好!”
她嘴角噙著一絲得意而又可愛的笑容說道:“這世上之舞,唯有一人讓我不得不服的,那便是蓬萊公主,雲灩飛。她成人禮時舞姿驚豔,可惜那時我還是隻未成人形的兔子,不然我真想叫她教教我。”
他卻是撇開重點,取笑著她:“原來你是隻兔子啊,難怪前幾日禹淳請我吃飯,你平白無故地瞪了他老半天,敢情是因為那天桌上有盤兔子肉!”
他笑得直不起腰來,她氣鼓鼓地不理他。
孟禹淳是鄭國的五皇子,正宮皇後所出的嫡子,妖嬈與他是不打不相識的,同時相識的,還有鄭國的皇長子孟禹浩。
那日,妖嬈陪孟禹泓進宮,不過是一會兒沒陪在他身邊,等她過來尋他的時候,便發現他與兩個少年正在禦花園中打架,彼時,他正與一人糾纏在一起,他們在地上滾打著,局勢十分膠著。旁邊還站著一個,看起來比孟禹泓略長兩歲。
妖嬈見不得孟禹泓受委屈,衝過去一把扯住那少年的衣服,用力把他從孟禹泓的身邊拉開,拚了命似地對他拳打腳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