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小村裏的套路怎麼能在上京派上用場?戶籍管理這麼嚴格,她怎麼脫離原地這麼遠,本來就很讓人懷疑。一拳頭被砸倒,明晃晃鋼槍頂在脖子上,徐春嬌立即慫了。又被恐嚇兩句抓你坐牢,便更怕了,一邊求饒,一邊跑,再不敢多講話。

她正茫然無措,站在門樓外,城牆根下,卻不料平原上緩緩駛出一輛馬車來。那朱紅車輪,有小孩那麼高,朱紅色的車頂,翠花瓔珞寶蓋,旁邊還綴著流蘇,漂亮氣派。她這半年也算長了見識,卻還未見過這麼華貴的馬車。那駕車的馬,長蹄龍首,烏黑油亮的毛披了一身,十分威武。

徐春嬌咽咽唾沫,驚愕得站在原地,說不出話來。馬車緩緩停下,那華麗的繡著血蘭花圖案的轎簾被撩起,露出一張美麗而高貴的,足以讓她驚落眼球的麵孔。瑰姿豔逸,燦若國色,讓人不可逼視。她穿著的衣服,那華麗而流滑的料子甚至超出了她的想象,仿佛天邊的彩霞一樣。那雪白色織金留仙裙子,飄逸的裙擺輕輕飄搖,如同月光下的水波一般。首飾更是她做夢都想象不到的精巧樣式。那一瞬間,她驚為天仙。

這究竟是那一路大神?噗通!她跪下了。

暖香不由得握緊了拳頭。這徐春嬌的反應倒是超出了她的預料。你的囂張跋扈呢?你的放肆野蠻呢?

“你還認得我嗎?”暖香冷了麵孔,斥言發問。盯著那個給她造成噩夢留下陰影的惡人。那個女人老了許多,又老又黑瘦,原本就是苦相,現在看著更加醜惡。她穿著皂布褲子,藍布褂子,袖口卷得發毛。那張臉-----其實跟記憶中的有點差別,倒也難為蕭原的人竟然還能這麼快找到。

徐春嬌惶悚著抬了頭,待到她終於識出了那張臉,徐春嬌雙腿抖抖得站起來,捂住心口,後退兩步,嗓子裏嘶啞的叫出來:“暖,齊暖香?不,仙姑,是仙姑。”

徐春嬌今世不敢像前世一樣搞事,有一個緣故,“仙姑”。這個愚昧而粗陋的婦人,跟金陵那個封閉的村子一樣,有著濃厚的迷信神靈色彩,看到隻白貓都要拜上一拜,遑論當初預測了地震的大活人。

仙姑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出現?難道是來為她指點迷津的?不,一股涼意從腳底心躥上脊梁骨,徐春嬌激靈靈打了個哆嗦。她當初那樣對待仙姑,難道仙姑是來報複的?神靈的責罰?徐春嬌不寒而栗。

就在這時,又有一人站了出來,容貌驚豔奪人,麵色卻寒如遠山冰雪。徐春嬌有生之年都不曾見過這樣的男人,眼睛瞬間瞪大。暖香成親了?還找了一個一看就是人中龍鳳的相公?她隻知道暖香地震過後就離開了,說是找親戚,卻不知道她到底遭遇了什麼。今生的她剛入上京沒幾天就被發現並驅趕,還來不及知道暖香成了寧遠侯夫人。

言景行垂眸看了暖香一眼。不是恨不得捅死她嗎?我倒連善後事宜都準備好了。

“景哥哥”暖香忽然開口:“我發現我不恨了。其實,當你發現兩人差距有多大,尤其你可以俯視對方如同螻蟻,有能力踐踏對方猶如爛泥的時候,你就不會恨了。因為她不配。完全不同等的動物,是不會彼此仇恨的。”

言景行沉默,他緩緩舉起了手裏的箭,舒臂,搭箭,拉弓,嗖的一聲,箭矢去如流星,射在她的腳下,嘭!啊!徐春嬌扯著喉嚨尖叫,縮著肩膀往後退,沒兩步,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緊接著又是一箭,這一箭擦著頭皮過去,帶著頭發戳進了泥土,暖香清楚的看到被帶起的血沫,徐春嬌發出短促的呼聲,眼珠子翻白,倒了下去,襠下迅速陰濕一片。如此不堪,甚至讓人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景哥哥,你這又何必-----”暖香微微側首。

言景行吩咐慶林把箭重新收回來,輕輕抬起她的下巴,撫摸眉上那道斑痕“該討得,終究得討點回來。”

暖香長長呼出口氣,仿佛要把長久擠壓的陰影統統從肺部排出去,最後扭頭看了眼癱軟在地上,如爛泥一般的徐春嬌。心知她會迅速夾著尾巴逃離京城。現在,倒是她永遠離不了這恐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