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利巨貪(1 / 2)

這一日似乎格外地長。

織金從北郊的莊子上回來, 安頓了段姑姑, 才披星戴月地回到自家在東郊的莊子上。

豐年家的親自下廚給女兒做了一大碗牛肉臊子湯麵, 濃厚的牛肉湯裏煮了手擀的寬麵條, 上頭澆了厚厚的牛肉臊子醬, 一大勺子酸豆角, 切得細細的油豆腐皮, 又灑了碎碎的香蔥芫荽,織金一向口重,再淋上些麻椒紅油, 才端上桌來。

織金也是餓狠了,大半碗麵條下肚才有了些精神。晌午是在唐府裏用的,太太賞了臉, 就同慈姑一道在太太下首的桌上吃了, 有主子在,自然拘著些, 也未敢多吃。後晌在姑娘房裏倒是賞了點心, 但隻顧著和描紅敘舊, 也沒吃多少, 倒是口渴喝了不少茶, 愈發的消食了。

誰能想回來的馬車上竟鬧成那樣, 段姑姑厥過去,哪個也顧不得管,忙不迭地都趕回自家莊子去商量對策了。還是織金和車夫一起給請了郎中, 一道送回去的。

一碗麵打住心慌兒, 織金才把今日的事兒和母親丈夫慢慢道來。

豐年家的一激動,手裏的茶水潑了一裙角:“真個?那老段竟中了風說不出話兒了?”

滿昌聽著直搖頭,這病怕是順勢裝下的,不然渾身是嘴也贖不清這些罪。

織金把熱騰騰辣酥酥的麵湯喝盡了,拿帕子抹了嘴:“醒來之後眼睛也沒神兒了,隻會長著嘴巴哼哼,問她什麼都是顫巍巍地搖頭。”

豐年家的喊小丫頭過來收了碗筷,又讓沏上一壺釅釅的茶來:“唉,聽著怪可憐見兒的,還是沒福,白貪了那麼多,卻壓不住。”

滿昌見屋裏就自家三人,才道:“娘這話糊塗,咱們東家最是眼裏揉不得沙子的,若隻是貪得些小利也還罷了,她卻把京都的莊子全都捏在自個兒手心裏了,她此番不裝死,東家也得要了她的命。”

豐年家的聽得一個哆嗦:“不過就是織機弄鬆些兒,貪得幾兩絲拿去賣錢兒罷了,哪裏就要了命呢。”聽得都後怕,自己以前在廚房裏幹活兒也常常昧下兩個雞蛋一塊豬皮呢。

滿昌一向好脾氣,見丈母娘滿口糊塗話,也並不計較,還耐心跟她掰扯道理:“一斤絲就能貪半尺絹,按著這個數兒算下來,一年裏至少能昧下一萬兩銀子……”

“啊?一萬……”豐年家的差點仰倒:“她這是茅坑裏的小嫩蛆兒想啃陳年大牛糞呢!虧她也敢張這個嘴!”

“娘,看你說的。”織金皺皺眉,幸而自己方才把麵吃完了,起身兒接了小丫頭端來的一大壺熱茶,當桌擺上三個茶碗,每盞倒上個七分滿,在姑娘房裏伺候慣了,還守著大宅子的規矩——茶七飯八酒滿。

滿昌自小同織金長大,向來便把豐年家的看作自己的親娘,也不嫌她話粗,把茶端到她老人家麵前:“錢還是小事兒,關鍵是挑唆著七八個莊子和東家離了心,這是最不能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