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芳院, 栽種著各類的香花香草, 因此而得名。
笑笑隨甄氏繞過一座遍纏玉蕗藤的怪石影壁, 便進了二院。
一個丫頭匆匆忙忙跑過來, 與甄氏耳語幾句, 甄氏聞言緊緊皺眉, 突然聽得正房有摔茶碗的聲音, 又傳來一聲喝罵:“下流無賴的髒逼禍水,你裝著一副狐媚子給誰看呢!你們太太都叫你給挑唆傻了!”
五太太甄氏也是個性情中人,一時竟忘了讓笑笑躲一躲, 隻管自家跺跺腳,手裏絞著條帕子衝向了正房。
笑笑本以為甄氏兄嫂隻是一對目光短淺不知進取的夯貨,哪知道竟敢這樣窮橫, 這可是小姑子的婆家, 就這樣堂而皇之在正房管裏教起小姑子的家事了。倒是跟著的荷露知機,忙道:“姑娘, 咱們先去廂房裏等一等?”
芬芳院的丫頭也忙道:“五姑娘去六姑娘房裏坐一坐吧。”說著便要過來攙扶。
笑笑還生氣呢, 你們娘家一個外姓的小買賣人敢到我們家來叫囂, 我還沒跟你算那破車輪子的賬呢!別管這芬芳院裏有什麼事兒, 都申不著你跑到這兒指東罵西!此刻也顧不得珍重什麼身份了, 一手狠狠甩過攙扶的丫頭:“這裏是唐家!我躲什麼?”
丫頭們從未見過五姑娘發火, 此刻都不敢言語。
笑笑就跟在甄氏身後進去了,眼見一個戴著翠綠抹額鑲珠的中年婦人堂而皇之坐在正間的主位上,孫姨娘就縮著身子跪在一旁, 頭上臉上早叫潑上了茶水, 滿沾著碎碎的茶葉。
中年婦人自然就是舅太太了,見了女主人進來,也沒打算挪挪屁股,依舊大咧咧橫坐著。
“嫂嫂發的什麼邪火!這又不是在甄家,沒得叫唐家上下笑話!”甄氏的嘴皮子向來好使,此刻正在氣頭兒上,自然不會有好話,“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後院裏的婆子打架呢,再沒有這樣粗野鄙俚、疏於禮儀的舅太太。”
舅太太撇撇嘴兒:“你個傻貨,我這還不都是為了你!這黑心肝的小娼婦哪天要下毒害死你呢!”
孫姨娘隻低頭跪著,默默不語。
甄氏一把拉她起來:“蕙玉,你先回去。”
孫姨娘站起來,臉色雖白,卻並無淚痕,隻是低聲對主母道:“太太盡快解決了餅幹方子的事兒才是正理。”說著就由小丫頭攙扶著下去了。
已經有丫頭給舅太太重新上了茶,舅太太撣了撣衣裳,道:“我一早便來了,你去給你婆婆請安去也罷了,偏偏她也躲在房裏不出來,才不過掙了個姨娘,就開始跟太太娘家人擺起主母款兒來了。”
“是我吩咐著不讓她出來的,她一個姨娘,難道還有會客的身份不成?”甄氏滿口無奈。
“蕙玉這騷蹄子早便勾搭得你哥哥心毛繚亂的,我說賣了她你又不肯,給你當了陪房嫁進來,你到底不是她的對手,把姑爺也勾進手心兒了吧!又生了個小狐狸崽子……”
甄氏聽她說的越來越不像話,喝住道:“嫂嫂謹言!我那哥哥是個什麼樣我還不知道?若不是我攔著,蕙玉早尋了死了!”
笑笑有些淩亂,實在懶得聽人家的家事。
“哎,你這個傻丫頭,我和你哥哥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好容易嫁進唐家來,”舅太太拿起帕子擦擦眼睛,“你的肚皮又不爭氣,生了一對兒賠錢貨,還給傷了身子……我這還不是怕她壓你一頭麼!今兒若不是我長了個心眼子,親自去她房裏尋她,你都不曉得她在偷偷做什麼?”
甄氏抬眼望著坐在上位的嫂嫂。
舅太太咬著牙道:“她在拜送子觀音!不要臉的粉子爛口下作水兒,也不怕玷汙了佛家!她給自己求子呢!等她生下兒子來哪裏還有你的活路!”
甄氏歎了口氣:“那觀音是我讓請回來的,我懷胎艱難,隻能靠蕙玉給我們五房留個後了!嫂嫂莫說糊塗話,蕙玉好歹是我的人,等過兩年若還不添男丁,老太太往房裏塞起人來,可就難看了。”甄氏自幼由哥嫂養大,嫂子雖厲害卻對小姑子不薄,也正因如此,才漸漸有了對兄嫂的縱容。
“唉——呀,”舅太太長歎一聲,“你也被這狐媚子給迷了心了!”腦袋靠在太師椅的椅背上,手指敲著桌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勁頭。
又有丫頭端了一盤子新果子,要擺放到八仙桌上。笑笑淡淡製止:“還是擺到次間兒去吧,這樣會客也不合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