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聽了嫂侄二人的決定, 先是為之擊節了一回, 尤其對笑笑, 讚她心胸寬闊, 可行大商。
“齊心辦大事, 確是不假, ”老太太坐在院子裏曬太陽, 院子裏起了涼棚,攀的是忍冬藤,已經有小朵的金銀花開出來, 放出淡淡的含有涼氣的香,“但咱們唐家的規矩,自來兄弟之間是不合夥經商的。”
甄氏聽著, 本還有些心疼那六百兩, 但如今聽這話頭,老太太這是不舍得把生意給自己做了, 看來此番著實惱了甄家。越是如此, 甄氏倒越發覺得這樁生意是塊肥肉, 連那六百兩也不心疼了, 此刻便是一氣兒拿出來一千兩也是願意的。
笑笑守著老花梨木的院桌, 坐在竹椅上, 望著自己的祖母,隱約覺察到什麼。若是猜不錯,這樁生意是沒自己什麼事兒了。老太太的確惱了甄家, 但在這位心智清明的婆母眼裏, 兒媳婦永遠姓唐,算不得外家的人。
嫂侄兩個收起各自心思,隻望著老太太,靜待她後麵的話。
“說起來是你們娘們兒兩個合夥,但生意這回事,於我唐家從無兒戲。你們又不是兩個孤零零的人兒,各自的背後是三房和五房,”桌上是一小籃子揀好的新鮮金銀花,老太太用銀夾子各取了三兩朵放進兩人麵前的甘草茶裏,“醜話總要說在前頭,任何生意都隻能有一個東家,做決斷的也隻能是一個人。現在說的好聽,萬事讓五丫頭拿主意,若是主意不合心意,還要聽這丫頭片子的話麼?”老太太往甄氏的茶中夾了一小塊冰糖。
甄氏啞口無言,此話確實觸動了自己。
“久了難免生嫌隙。男人們雖在生意場上精明,回來麵對著妻女後宅,腦袋裏永遠是筆糊塗賬,到時候兄弟倆若結了仇,就不是我老太太拉到後院裏吃杯茶談個天能解決了的,”老太太捧起小缽形的汝窯杯,吹開嬌嫩的金銀花,飲了一口,“再往好了說,兄弟合夥看似齊心,實則是把生意麵兒給做窄了。”
笑笑端著自己的水晶杯子,裏麵的金銀花如同仙女之白練,飄飄嫋嫋,在剔透的杯子裏看的格外真切,祖母專給自己選了這個水晶杯,也是為了讓自己看得更透徹吧:“笑笑當初做餅幹,也不過是圖個新鮮,再沒有想過拿這個去做生意的。一切全看祖母安排。”
甄氏望著自己麵前的這隻黑釉兔毫盞,白色修長花瓣在黑盞中浮沉,仿佛暗夜之華,甄氏抬頭一笑:“全聽娘的安排。”
“好!”老太太坐直身子,凝視著自己的兒媳婦和孫女:“此事最委屈的人就是笑笑,我是不願她為此再出錢出心出力的。”
一句話,甄氏放了心。
“老五媳婦還出你那六百兩,剩下的我老太婆添上,算是我錯眼識人給孫女兒賠不是了。”
“這可不敢當!”嫂侄兩個齊聲道。
“就這麼定了,我出四百兩,算是笑笑在鋪子裏出的資銀。笑笑隻在開鋪子前把所有的想法和餅幹配方拿出來,至於這些主意采納與否都由五媳婦來定奪,畢竟你才是真正東家。”老太太說出心中想法,用不容置疑的口吻。
兩人聽著,都心緒複雜。
“笑笑不參與經營,我老太婆也自然不會過問生意。但笑笑這四百兩不能白出,要在年底分四成的紅利。”
甄氏嘴唇抖了抖,麵上還持著笑,但四成,究竟還是太多了些。至於婆婆給三房出資的這些事,甄氏倒是並不計較,一來甄家本就錯在前頭,二來,家裏的這位婆母自來辦事都讓人心服口服的,且聽她後頭怎麼說。
“笑笑早晚是要出嫁的,嫁了人再跟娘家嬸子分紅利著實不好看,”老太太拍了拍笑笑的手背,“這筆銀子就一直給到你出嫁為止,也算作一筆嫁妝了。”
笑笑本無意做西餅店,當初決定與五嬸嬸合作也是看老太太麵子,因答應了她老人家要盤活餅幹鋪子的。如今這一說,倒不必為此操心了,隻要再拿出個曲奇方子,再給店麵裝潢支支招就成,且還不必出一分錢,到時候就能分得四成利潤,怎麼算都不吃虧。反正除了曲奇之外,元龍朝的餅幹方子早已經滿天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