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祖父‘金屋藏嬌’的事情, 始終沒有定論。
目前可以肯定的是, 此事件沒有任何人製造謠言, 也沒有任何人傳錯情報——唐笑笑的爺爺, 唐老太爺, 千真萬確在五年前花重金買下來一位女子, 藏在承德的一處宅院裏養著, 一擲千金請名師教其禮儀及四藝,使得那女子無論是物質上還是精神上都過著窮奢極侈的生活。
隻是,老太爺極少去那宅子, 即使去了,也幾乎不麵見那女子,隻與宅院的老管家過過話而已。
老爺子這是想幹什麼呢。
笑笑實在想不通, 隻聽說過囤米囤金發財的, 還真沒聽說過有囤人發財的——人,豈不是越放年紀越大, 越放越不好出手麼……
令人放心的是, 祖母徹底恢複了以往的狀態, 照舊是和藹與威儀並存, 可見祖父的那件事兒早已經在老太太這裏翻篇兒了——如果隻是生意, 老太太還是最相信自家老頭子的。
作為孫女兒, 就更不必操這個心了。
笑笑喝一口龍井茶,拿起小楷筆,將夏曆上四月十五這一日的小烏雲勾了去, 塗塗改改也沒能改成個什麼, 那一團仿佛一隻趴著的黑色胖狗,旁邊記下一行小字:坐等金女升值……
因為四季曆的每一頁隻有‘一周’五日,所以地方很大,能寫得下很多行簪花小楷,若想畫一些簡單圖畫也不成問題。這麼一來,四季曆簡直有了簡單手帳的功能。
譬如今日,四月十八。日曆上的日期下方,就簡筆畫了一個穿皮草的古代帥哥——今日是金總裁的電影《梁祝》的首映禮啊,笑笑自然要記下一筆的。
“姑娘今日去看戲,該穿得鮮豔些才是。”染碧已經按著姑娘的吩咐,將今日要穿的衣裳準備出來了。但這衣裳的顏色,還是令染碧忍不住嘮叨兩句。
——是一襲淺淺的藍灰色的烏雲裙。
非常非常薄的紗,一層一層地組成這件縹緲的裙,裙腰至裙擺,潑潑灑灑鑲著切割完美的同色係碎琉璃。千重波光裏,那藍灰色顯得格外純淨,如晴嵐,又如暮靄;層疊光影間,那藍灰色又漸漸流動聚積,形成天邊雨幡,醞釀著一場六月的連天雨。
上衫亦是同色,別無一點裝飾的交領小袖衣,顏色淺於下裳。
——前世,笑笑第一次參加金氏影業旗下電影的首映禮時,所穿的小禮服裙。
將之前的一字領改為了本朝的交領,款式上的誇張也盡量收斂了一些,但顏色、質地,和那些漂亮的水鑽幾乎完全再現。——關於琉璃切割的首造事宜,首造司倒是首批了,但始終沒有下文,笑笑倒是不急,好飯不怕晚,姐才十二歲,慢慢等著就是。
當年穿這件烏雲裙,是二十四歲。
今年十二歲,同是本命年。
“姑娘穿著,會不會太素了?”染碧說出自己心中所想。
笑笑已經將烏雲裙換上了,因是刻著尺寸做的,自然非常合身,皮膚白皙身材修長,笑笑倒是很撐得起這個顏色。——“染碧,你是想說,這衣裳有些老氣吧。”
染碧低聲道:“奴婢不敢。”
笑笑淡淡一笑:“反正今日也沒有長輩參加,戲帖子發給的都是年輕人,難得能穿一件自己合意的。”又沒有穿破洞牛仔褲,不過一條灰色紗裙子罷了,有何大驚小怪。
染碧乖乖地不再言語,按著姑娘的吩咐,給梳了簡單的發髻,鬢側隻插了一支簪——方夫人送的那支桐花小鳳簪,銀花絲的簪頭,嵌有藍紫色的點點寶石。
小笛兒已經將出行的一切打點好了,進屋道:“姑娘今兒和其他姑娘們一道去麼?”
“她們這回要做伴兒去?”笑笑將麵上的薄粉塗勻,化妝這件事向來都是自己動手的。
“二姑娘與六七八幾位姑娘做伴兒乘馬車去,三姑娘與其同窗先行一步了,四姑娘還未打扮好呢。”小笛兒一一作答。
舒顏居然還有要好的同學呢,她向來獨來獨往的,笑笑總覺得這個庶出的三姐姐很神秘。
至於展顏,笑笑不由地心裏動了動,展顏當初可是非金仲倫不嫁的,這一世麼……還在打扮?如此重視……看來這一世的唐四姑娘依然沒能抗拒金總裁的魅力啊。
雖說大家一起乘馬車去方便,但笑笑實在不想在馬車裏等展顏,她化起妝來沒完沒了,而且還總覺得大家等著她是應當應分的。
“咱們從東角門出去,不跟她們一道了。”笑笑早就自己租了馬車,這些支出另有一本賬,由小笛兒記錄著。
姑娘們平日上學都是走西角門的,那裏離大路更近些。
這東角門,今日卻是第一次走——“聽說,那東角門常是關著的。”小笛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