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園的大梅樹下散放著幾個大小不一的竹盤, 也不知是做什麼用的。
直到有一位客人走向竹盤, 將一把折扇放進盤中, 笑笑才忍不住輕聲問瑞彩:“那些竹盤是做什麼用的?為何剛才的客人將自己的扇子放進竹盤裏呢?”
“那算是打賞。”瑞彩道。
笑笑打量著竹盤裏的折扇, 莫非是價值不菲的古扇?就像是紅樓夢裏石呆子的扇子?
淇園鬥琴已經結束, 之後又響起了兩三支獨曲, 這一場與眾不同的“古曲音樂會”才算是謝幕了。
“咱們也需要打賞麼?”笑笑問, 想了想自己身上並沒有帶什麼值錢的東西。
“打賞是自願的,”瑞彩說著拿出自己的湘繡大荷包來,“放心, 我給咱們兩個都準備好了。”
笑笑見瑞彩從荷包裏拿出一對青玉雕成的小小古琴,仔細看,原來是一琴一箏, 隻有一指來長, 卻做得格外精致。
笑笑道:“你請我來聽曲子已經難得,哪裏還要你來替我打賞呢, 這琴箏本是你的心意, 我就不沾這個光了。”
瑞彩想了想也是:“打賞不過是表個心意, 也並非每位客人都打賞的。”
笑笑看了看自己手中碧青可愛的蓮蓬:“我倒想把這束蓮蓬放到那竹盤子裏去, 隻不知是否合適。”
“這有什麼合不合適的, 你自星紋湖買下這束蓮蓬便一直沒有離手, 可見你是寶愛它們,如今將寶愛之物轉送他人,定然是無比珍視才會這樣做。”讓瑞彩一說, 笑笑手裏的這一束蓮蓬反倒比金子還珍貴了。
笑笑和瑞彩走到竹盤邊, 見裏麵有古籍,有珠寶,還有隨身的玉墜金釵。
瑞彩將自己的那一對青玉琴箏放進盤中,便有個小童走過來,翻開一個本子,讓瑞彩在上麵留字。
瑞彩接過毛筆,略一思忖,在上麵寫下幾個字。
笑笑的綠蓮蓬在這竹盤子裏最不值錢,但卻最是顯眼。一時那小童也走過來讓笑笑留字,笑笑不擅評論音樂,總不能隻留下“好好聽”三個字吧……
想了想,借用了前人蘇軾的《醉翁操》:琅然。清圜。誰彈。響空山。無言。
這種時候就得玩深沉,要不都對不起這麼仙兒的場子。
聽完了曲子,喝完了茶,送完了禮物,簽完了字,這回該走了吧……人家總不會把客人們留下來吃午飯。
“諸位留步,”一位赭衣小童攔住了大家,“我家宮先生為有緣的客人準備了一份禮物。”
客人們聞言,都有些興奮。
宮八聲!沒聽錯吧?說的是宮八聲!
宮八聲給準備了禮物?就一份?會給誰呢?誰這麼有緣?誰這麼幸運?
“禮物就送給客人裏年紀最小的女孩子。”小童道。
客人並不多,也就二十幾個,而且大多數是男子,剩下的幾個也是中年女子。
於是大家便把目光鎖定在瑞彩與笑笑身上,此刻的淇園裏能被稱之為女孩子的,唯有眼前這兩個姑娘了。
“你的運氣這樣好,”瑞彩微微一笑,對那童兒道:“我這位友人該是在場年紀最小的。”
笑笑被眾人盯著,有些不好意思,隻輕輕對那童兒點點頭。
赭衣小童便喚來另一位青衣小童,後者提了一隻竹籃,裏麵是好大一捧荷花的花苞:“這是宮先生親自做的荷香茶。”
“代我謝過宮先生。”笑笑雙手接過竹籃,這才發現每一枝荷花花苞都用細線纏著,想來那些茶便藏在花苞裏。
倒是聽說過有人用荷花來窨茶——將茶葉用紗布包起來,黃昏時塞進荷花的花苞裏,經過一整夜的荷香熏染,第二日荷花開放時,恰好從中取出茶包。——這就算是一窨。
“這些白荷香氣較濃,製的是七窨,這些粉荷製的是九窨。”青衣小童解釋道。
“宮先生有心了。”笑笑客套一句,一時又覺得宮八聲定然是看到了自己,便抬起頭來四處一望,卻隻看到了諸位客人豔羨的目光。
笑笑打量著這些客人,一時又覺得這麼多枝荷花包的茶葉自己也喝不完,且這些茶大都是綠茶,保質期很短,於是便向小童道:“今日來的都是知音,不知我可否借花獻佛,每人送一枝荷花呢?”
小童道:“禮物既送給了姑娘,便是姑娘的了,您可隨意做主。”
笑笑看向其他客人,見有幾位已經迫不及待走上前來:“多謝姑娘美意!姑娘慷慨,在下佩服!”
這麼一來,那些荷花便散出去一半。
瑞彩從中選了一枝白荷:“這東西本來是送你的,我可不好意思多拿。”
笑笑又拿出一枝粉荷給她:“要不是你,我也來不了這兒。”
於是,每一個客人都手執一枝荷花,一臉滿足地走出了淇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