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椿萱花市”很大, 占據了足足兩條長街, 除了賣鮮花兒的, 還兼雜著幾家賣金魚與香燭的。
“還未買到年宵花, 先就買了十幾尾金魚!”珊娘今日的心情格外好, 讓身邊的小丫頭先將那一缸金魚送到馬車上去。
“年年有魚嘛!”笑笑開開心心跟在母親身旁。
“幸而今日人不算太多, 若是到了臘月二十三, 恐怕就要人擠人了!”慈姑還是小心翼翼地守在珊娘身邊,生怕被哪個莽撞的人衝撞了去。
對麵正走過來一對年輕小夫婦,丈夫手中抱了一大盆結滿紅果子的南天竹, 妻子則手捧一束長滿了白絨芽的銀柳。
笑笑覺得這種天然的銀柳比現代那些染色的好看多了。
“咱們這回也要買些紅果子回去,過年就該滿堂紅。”珊娘自從懷孕以來,就漸漸偏愛起喜慶熱鬧的氛圍。
連慈姑也在一旁稱罕, 往常的珊娘更喜歡玉果天竹的。
笑笑還是青春女孩兒的做派:“我的屋裏可不要那麼多紅果子, 院子裏那一棵西府海棠的紅果子就夠看了。”
“總要擺些紅豆的。”珊娘道。
嗬,笑笑也驚訝於母親突然間的審美轉變, 不由調侃一句:“那我就在正廳左側擺一樹紅豆, 右側擺一樹金橘, 正中間擺上一盆冬烘的牡丹花!”
珊娘搖頭一笑, 又正色道:“金橘吉慶, 寓意也好, 咱們也買上一大盆,給老太太那裏送過去。還有你大伯母,她那邊的屋子剛收拾好, 這些擺花自然還來不及準備, 你大嫂子才出了月子,更沒有精力打點這些,咱們將那瑞香百合多買上些給她們送過去。”
笑笑連連點頭,又見許多人都買了水仙花:“家家書房裏都要擺水仙的,咱們也要多買些水仙蒜頭才是。”
前頭那家鋪子的幌子上正寫著“金盞銀台,漳州水仙”,笑笑便欲往那家走,誰知卻被慈姑拉住了胳膊:“這不就是溫家花局麼,差點兒走過了!”
笑笑停步一看,身旁這一家門臉正是“溫家花局”,紅牆烏瓦毫不起眼,但顧客卻是川流不息。
眺雁先走上前去,掀開了雙層厚門簾,笑笑便攙扶著母親步入其中,隻覺得一股子濕潤芳香的氣味撲鼻而來,便見闊朗的大廳四圍皆擺滿了鮮花。
已有不少客人駐足而立,有賞花的,也有選花的,還有議價的。
已經有一名熱情的夥計迎上前來,笑笑悄悄擺擺手,意思是說打算自己先看看。
珊娘先看上了一樹一人高的金橘:“這一樹長得最好,老太太定然喜歡!”
眺雁也在一旁道:“且這些橘子還小,到過年那兩日正好長到最盛!”
“定下這一樹。”珊娘當下拍板決定,夥計在一旁留心記下,心下一陣暗喜,這是遇上大主顧了。
珊娘轉而又走向旁邊的梅花盆景,“這一樹江梅生得好,四房的院子裏沒有梅花,把這一樹給四弟妹吧。”
笑笑也看到一樹姿態虯結的朱砂梅盆景:“我記得爹最喜歡骨裏紅,擺一盆放在他書房吧!”
“也好,”珊娘點了點頭,“我原想著在他書房擺一盆綠萼的,但與水仙配在一起難免過於素淨,骨裏紅很好。”
笑笑想起以前的春節,也會在節前與媽媽一起逛逛花市,至多買上一盆杜鵑一盆水仙罷了,若是去看望爺爺奶奶,就再抱上一小盆金橘或仙客來。——笑笑望著被兩名小廝合著抬走的那盆金橘巨樹,昔年的小盆金橘也不過是它的一個枝椏罷了。
免不了就會想起舊事——與媽媽相依為命的每一個除夕夜,幸好有熱鬧喜慶春晚作伴,還不至於太過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