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心之痛(1 / 2)

樹皮門被打開, 那個人的聲音夾裹著冷風一起刮進來:“今日真是冷!”

笑笑回過頭來, 望著匆匆趕來的石醉墨。

石醉墨顯然對笑笑的突然出現驚呆了, 甚至有些驚慌失措:“唐姑娘?……唐姑娘為何會在此處?”

相比西子的單純信任, 石醉墨顯然要複雜得多:首先, 這個人自來到樹皮屋就隻字未提西子的名字, 大概也是怕行動失敗, 被人家拿住證據;其次,這個人的行囊很簡單,大約隻有些隨身衣物與銀兩——更讓笑笑稱奇的是, 此人居然連一軸畫都未帶,笑笑可不相信他把畫全都賣出去了,更不相信他會丟棄那些畫, 唯一的結論就是, 他把一些賣不出去的或是舍不得賣的畫作留在了家裏。

他這樣的男人,絕不肯長期過飄蓬生活, 他勢必還是要回家的, 那裏才是他最終的棲息地。

所以, 他隻簡單背了小行囊出來, 反正在外頭混不下去了就回家, 總得回去認祖歸宗。

卻怎知, 她是把身家性命都壓在了他身上,一旦與他奔逃,便永遠不可能再回頭, 即使能乞得父母的原諒, 那些同族被帶累名聲的姐妹又怎麼肯放過自己?!

真真是:豈無父母在高堂?亦有親情滿故鄉。潛來更不通消息,今日悲羞歸不得。

笑笑表情動容,再加上今日又哭過,眼圈本就泛著紅:“石先生就帶了這麼簡單的行囊?”

石醉墨一直在觀察笑笑,也不知對方是否知道此次的行動,如今聽她這樣說,那大概便是知道了:“我隻想著輕裝上陣,隻要帶夠盤纏,很多東西都能在路上添置。”

此人依舊謹慎,至今沒提西子兩個字。

他不提,笑笑便來提,用帕子一掩口鼻,發出了壓抑的哭聲:“西子她……被家裏發現了!我亦是今日去溫家訂花,順道去她院子裏瞧她,才知道了這麼一出大事!”

石醉墨大驚失色,從虛掩的門縫向外瞧,生怕這裏被人們突然圍攻。

笑笑的目光很冷,此刻一滴淚也流不出來,但還是帶著哭腔道:“石先生放心,西子至死也不可能賣了先生的。”

石醉墨這才穩穩神兒,偷偷觀察著笑笑的神情:“明明計劃周密,究竟是從哪裏敗露的?”

笑笑哽咽著:“具體情形我也不知,好像是買通的什麼小丫頭說漏了嘴……唉,你們的膽子太大,西子的主意也太大!她方才拉著我的手,哭著求我來這裏見你,讓你趕緊逃!溫家的人不會放過你!”

石醉墨的神情有些憤慨,但更多是膽怯無助:“溫家的人打算怎樣?難道還不講王法了嗎?”

笑笑將帕子絞在手裏:“先生要帶西子離開,這件事情合王法嗎?”

石醉墨被說的怔住,一時有些尷尬。

笑笑自顧自地說下去:“先生一個大男人,這件事情也僅是未遂,溫家不會拿你怎樣,反而是西子,現在的狀況很不妙。”

石醉墨悄悄鬆下口氣,又焦急問道:“西子畢竟是溫家的嫡姑娘,他們總不會……”

笑笑一聲冷笑,聲音轉為悲戚:“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像西子這樣意欲私奔的女兒,自然要用最嚴的家法伺候——以後三日,西子都將在寒室麵壁思過,且不可進食,每日午時……將受鞭笞二十,以絕後念。”

“什麼?鞭笞?!”石醉墨的聲音顫抖著,“西子她怎麼受得住……”

笑笑的聲音漸漸冷靜:“西子反倒不那麼怕,或許是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再不用日夜擔憂……

“西子當時雖然說的簡短,但我也聽明白了,她為先生想了兩條路:其一是先生速離京都這個非之地,在外頭避兩年風頭,但這代價是,永遠沒有機會與西子再相見,溫家一定會在這兩年將西子嫁出去。

“其二,先生豁出去與溫家攤牌,在這種進退兩難的情況下,先生請父母及媒人上門,雖然會遭到冷言冷語,但卻極有可能亂中取勝,因為溫家長輩已經通過此事看到了女兒的決心,雖說門第懸殊,但總比女兒日後想不開有個三長兩短要強得多。”

石醉墨甚至連想都沒想,直接道:“我見過西子的二哥和四哥,溫家的其他人,不打算再見。”

笑笑忍不住冷哼出聲,石醉墨真是符合自己對他的人設,完全在按著自己的步調走:“那就是說,石先生要自己逃走了?”

石醉墨不敢看笑笑的眼睛:“今生之緣,也隻能來世再續。”

屋子裏陷入了可怕的沉默,笑笑不想再耽誤時間,生怕西子在櫃子裏會哭出聲,便指了指竹床上放著的小包袱,這便是之前自己為西子打點的那些散碎銀兩:“西子臨時為先生備了些盤纏,先生若是需要,盡管拿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