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1 / 3)

太傅看著空蕩蕩的禦座, 滿懷感傷無處傾訴。

百官來了, 又去了, 太傅一個人站在大殿上, 佝僂的背影, 十分落寞。升任了尚書令的孫謨多少能理解一點他的憂愁, 掖著雙手上前, 小心翼翼道:“張老,今日休朝,何不趁著天氣晴暖, 回去陪夫人賞賞花呢。”

太傅回過頭來,“賞花有什麼要緊的,叫我擔心的是陛下。你看看, 如今君王不早朝了, 這還得了麼?老臣自他開蒙起就任太傅,雖說那時還有太師, 大將軍那個太師簡直就是掛職, 我敢斷言, 他在陛下身上花的心思, 絕沒有老臣多。”言罷頓下來, 意識到了有漏洞, 又換了個說法,“當然了,現在老臣不能同他相提並論, 他是把全副心思都花在陛下‘身上’了。以前嚐聞紅顏禍水, 結果孫令你看,大將軍也有當禍水的能耐。他纏著陛下放任朝政,那麼多的機務亟待處置,怎麼辦?”

孫謨麵露尷尬之色,“小別勝新婚,張老就包涵些吧。陛下勤勉,你我都看在眼裏,大將軍也不是第一天臨朝,兩個兢兢業業的人,就算一時縱性,腦子裏的那根弦還是有的。今日是大將軍回來後頭一個朝會,休朝就休朝吧。等下一個……下一個一定會如常舉行的。”

太傅哀傷地看著孫謨,“孫令不擔心嗎?”

孫謨滿臉呆滯,“張老指的是什麼?”

“皇嗣啊。”太傅道,“你看大將軍那個樣子,總不見得他被陛下……那個吧!陛下才十六歲啊,長期被大將軍染指,會不會影響他生育皇嗣的能力?”太傅簡直要被自己說哭了,“先帝將陛下托付老臣教導,沒曾想老臣保護不了陛下,以致陛下沉淪,甚至有斷送後嗣的危險,這可如何是好啊!”

這下孫謨也有點擔心了,斷袖倒無所謂好不好,反正是個人愛好,外人不方便多做評斷。但天子是天下人的天子,能否生出個健康的儲君來,關乎大殷江山社稷,萬萬馬虎不得。男人和男人,自然生不出孩子,尤其沉溺過了,對女人都沒了興趣,那大事就不妙了。

“要不然……找宗正,讓他和陛下談談?”

太傅搖頭,“丁百藥麵嫰得很,讓他去,話總說不到點子上,我旁聽也甚覺著急。”

“那太傅大人便親自出馬吧,一針見血當麵提出,必須讓陛下臨幸後宮。上回不是選了五個有宜男之相的美人嗎,難道就挑不出一個喜歡的來?”

太傅長長歎息,“這話我不知和陛下提過多少回了,他不願聽,我也說得無趣。後來陛下耳疾越來越嚴重,我再提,他便一徑地‘老師說什麼’,叫我怎麼辦,嗓門大了,滿世界都聽見了,多不好。”

孫謨對插著袖子蔫頭耷腦,“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陛下性情剛烈,何不找大將軍商議?大將軍此人雖跋扈,理還是講得通的。他不是要滅烏桓嗎,讓他把精力分一點到調兵上,陛下那裏得了空,後宮的女禦就可鑽空子了。”

天啊,聽聽這是多無可奈何的話吧,原本名正言順應當服侍君王的家人子們,如今要鑽空子才能接近帝王,還有沒有天理!可是大將軍名聲赫赫,誰也不敢挖他的牆角,萬一被他發現,恐怕第二天就身首異處了。

不過天大地大,陛下有後最大。太傅咬了咬牙,一跺腳道:“我去!我去找燕相如,問問他想如何。難道他十餘年勵精圖治,就是為了讓源氏絕後嗎?”

太傅完全是獨上梁山的氣度,尚書令鬆了口氣,有人去談終歸是好的。陛下脾氣很執拗,誰勸也不及大將軍親自勸。讓兩情相悅的人為了後代容納第三人,雖然有些殘忍,但也是沒有辦法。帝王權力大,責任也大,不能為了個人的喜好,連江山也不顧了吧。

尚書令像目送英雄一樣,目送太傅離去,正感慨老臣忠勇時,太傅忽然頓住腳轉過身來,“我一人去,恐怕尷尬,孫令何不與我一同前往?此事辦成,是造福後世子孫的大功勳,老臣不願一人獨占,必與君分享之。”

孫謨的臉當場就綠了,其實他一點都不渴望這樣的分享。他雖是天子親信,但這種私事,他覺得自己不方便參與。可太傅發話了,他能怎麼樣?不去顯得不忠,去了又太唐突,實在左右為難,很不好辦。

“我……”

“不管是陪夫人賞花,還是誰做壽生孩子,任你何事也不及此事要緊。”太傅還沒等他說完,就截斷了他的話,“孫令在老臣眼裏可是個赤膽忠心的良臣,切不要晚節不保,令老臣失望。”

孫謨張著嘴怔了半天,最後無奈垂袖,“張老不要再說了,臣陪你去就是了。”

太傅很頂真,堅決不承認自己需要人陪。充其量是兩位忠臣憂國憂民,向大將軍諫言罷了。

於是直去路寢,打算在溫室外圍堵大將軍,結果撲了個空。天子耳疾又犯了,不見臣工,大將軍上官署,處理北地軍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