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點點暗下來,從早上就開始下個不停的小雨此時漸漸轉大,門外的院子裏傳來雨水敲打在青石板上的沙沙聲,竟高過房間裏那隻大立鍾的滴嗒聲,整個世界似乎都淹沒在這沙沙的雨聲裏了。
若大的教堂裏空蕩蕩的,隻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裏跪著一個小小的身影,一個年輕的修女半低著頭,長長的頭巾半遮住眉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樓頂的大鍾突然“當當”的響起來,把她從沉思中驚醒,站起跪的有點麻木的雙腿,從牆邊的高台上取下一隻蠟燭台,用洋火點著了,順著牆邊依次點燃高台上的蠟燭。
教堂厚重的木門突然輕微的響了幾下,像是有人在外麵用手拍打著門,年輕修女側耳聽了一下,那聲音似乎又沒了。
聖心教堂就建在江邊,離碼頭和租界都很近,原本這一片就不太平,再加上現在外麵時勢動蕩,禮拜日上門來的教眾越來越少,晚上更不可能有什麼人能上門做懺悔,可是,聽那拍門的聲音卻是那麼真,半點不像是幻覺。
年輕修女手裏端著燭台,腳下遲疑著向門邊走了幾步,果然,又聽到“啪”的一聲,她想了想,方才上前抽開了門栓。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也許是心理原因,隻覺得耳邊的雨聲更大了,打開門的一瞬間,帶著潮氣的雨水撲麵而來,幾乎要打濕她的麵頰,那密集的雨勢讓她不由眯起了眼睛。
突然有個黑影衝著她撲進來,強大的力道讓她來不及呼喊就被搡回門裏。
“想活的話就別出聲!”
耳邊響起男人的聲音,還未及反應他已經在第一時間裏扣住了她的肩膀,另一隻手捂在她的嘴上,用力的捏緊她的下鄂。
年青修女從震驚裏清醒,竭力保持鎮定。
她眼睛盯住他,輕輕點頭。
那是個年青的男人,雨水打濕了短發,也打濕身上的衣服,現出精瘦結實的體形,雖然站的筆直,可是她聞到他手上有血腥氣。
男人鬆開手,退回牆邊,靠的牆壁上,衝她揚揚頭:“把門關上!”
他有一雙嗜血的眼睛。
修女沒有出聲,走去門邊,重新插上門栓。
男人似乎有點意外,冷冷打量她:“會說話麼?”
修女遠遠看著他,不做聲。
走廊裏突然傳來腳步聲,那男人吃了一驚,充滿警戒的看向大堂一側的走廊,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匕首。
修女默默轉身,走到懺悔室門口打開門,看也沒看那男人,向走廊方向走過去。
一個西洋神父從側門走出來,手裏拿著一個信封,看到年青修女,那神父微微笑了一下:“瑪麗修女,今天的功課做完了麼?”
那名叫瑪麗的修女低頭,輕輕的說:“是的約翰神父。”
“可憐的孩子,請坐下來吧。”
瑪麗回頭,大門邊已經沒有人了,懺悔室的門不知何時已經關上,她暗鬆一口氣,走到第一排凳子先坐下。
約翰神父站在她前麵,把信封遞給她:“肖管家帶來了一封信,你願不願意看看?”
瑪麗低著頭,即不說話,也不去接那封信。
約翰神父歎一口氣:“孩子,我就要去印度了,你願意和我一起走麼?”
“如果你不想和我一起走,又不願回鎮江,那你能去哪裏呢?”
“難道……”
神父看著眼前年青的修女,再次歎息:“你還在等那個人麼?”
“在這世上,很多人以為最遺憾的事是沒有抓住自己的夢想,其實,那不是最可怕的事,最可怕的事情是,你抓住了它之後才發現,它並不是你想象中的樣子。”
瑪麗抬頭看著他,輕輕的說:“神父,我願意試一試。”
“你真是個固執的孩子。”
神父還想勸她,卻被外麵的敲門聲打斷。
他舉起燭台,走到大門口去打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