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錦書嚇了一跳,仰頭的瞬間,院牆外的車燈一閃,讓她看清了那黑影的臉……
“鴻泰,怎麼是你?”
薄錦書愣了一下,吃驚的喊道,可是幾乎同時也鎮定下來,轉頭對方子健說:“子健你先回去吧,這位是我的朋友,下次課咱們再見。”
待方子健離開後,沈鴻泰才鬆開手,有點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少奶奶,正哥說你在上海,還說你遇到了麻煩,我怕你出事,所以就……”
看她皺緊了眉頭,鴻泰又急忙補充道:“少爺……也來了……”
果然……
薄錦書微微一震,很快恢複了平靜。
自從台風那夜在小嶽陽樓撞見了肖管事和沈鴻正,她就知道或早或晚都會有這麼一刻。
那段難堪的往事、那個被她丟在記憶中的男人……
即便她扭過頭拚命拒絕,命運也不會讓她永遠躲著不見。
她理理身上的大衣,深呼吸,一步步向院門外走去……
殘破的青磚壘成的院牆外是略顯潦草的街道,地上坑窪不平,晚歸的小販挑著擔子匆匆而過。
與這樣的背景格格不入的是,一個男人佇立在高高的街燈下,因為站的筆直,所以高挑挺拔的身材顯得有些冷硬,眼瞳深邃,襯得皮膚越發白皙。
“好久不見。”
他長途跋涉而來,在路燈昏暗的微光下,鬢角有汗水的痕跡……
“好……久不見。”她直楞楞的盯著他襯衣的紐扣,語氣遲緩,因為不知道怎樣回答,更因為不知道該怎樣麵對……
“你好麼?”他微微笑,語氣寬和,不像是有怨氣的樣子。
也許……
那些往日的小嫌隙,在他那裏早已算不得什麼。
她心存僥幸,暗暗鬆一口氣:“我很好,我現在……在這裏教書……”
“工人夜校……”他念出牆上紅色的大字,想了想才開口:“這就是你想過的生活嗎?”
她仰起頭來,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在那裏並沒有發現絲毫的嘲笑和輕蔑,才遲疑著開口:“我現在……可以養活自己,也有能力去幫助別人,我覺得,很好。“
行人匆匆而過,小巷漸漸靜下來,頭頂那盞路燈投下暗黃色的光,在她的臉邊描上一圈微微的金光。
幾年未見,女孩又長高了些許,臉上是他不曾熟悉的表情。
驕傲……
抑或是沉著?
記憶裏的女孩總是微含起胸,眼神閃躲,可是今日……
她安靜站著,眼睛裏有逼人的光芒。
“很好……。”
他垂下眼睛,抖開手裏的大衣,披在她的肩上:“我也……覺得很好。”
握掌成拳。
他低下頭,暗自歎氣。
還以為早已心如止水了呢。
手指微動,還在渴望。
渴望。
她的臉龐、她額前的碎發、最後一次觸碰她手腕時那一截微涼……
太久遠了,時光總是在阻隔他的腳步。
現在,她眼睛裏的光……
再次讓他止步。
也許,真的隻能到這裏了吧?
他後退一步,負起手,調轉眼光。
“我現在就住在西楓渡,有事,你可以來找我。”
想了想,他又回過身,把一樣東西遞給她:“沒事,也可以來。”
她怔住,覺得他和記憶中不太一樣了,又說不出是哪裏有了變化。
很久之後。
當她回到家,鄭重坐在桌前,打開金色錫紙的包裝,把一顆黑色的糖果放進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