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年味正濃,雖說是在租界,虹口區的京都會館也還是能感受到濃濃的節日氣氛,陣陣的鞭炮聲裏,平日清靜雅致的茶肆略顯嘈雜,客人了了,隻有一間待客的茶房掛起的免擾的木牌。
會館的主人山口清夫剛剛攜家從日本大阪回到上海,尚未習慣這邊溫暖的氣候,身上隻穿了件單薄的和服,雙手揣在袖子裏,鼻子發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山口君,這裏沒有日本那麼冷,卻也沒有想像中暖和,你還是要多加保重啊。”
桌子的另一邊,跪坐著一個中式長衫打扮的年青人,黝黑健康的膚色,襯出雙目炯炯有神,即使不笑,嘴角仍有淺淺的紋路,讓整個麵孔顯得和藹親切。
山口清夫抬眼看看那男子,聯想到對方的經曆,讚許的點頭道:“白川君的家鄉是北海道吧?不知家鄉的冬天你還能記得幾分?”
長衫男子臉上浮現少許惆悵之意,目光移向掛在牆上的一幅浮世繪:“我於明治四十四年離開日本,一別十餘載,現在隻依稀記得北海道冬日的大雪,封門閉戶,入目皚皚,甚是凜冽。”
山口清夫低咳一聲:“南國溫暖,隻怕白川君已過慣了這裏的日子,再想不起家鄉了呢。”
那長衫男子肅了肅衣袖,正色下拜,行了個標準的日式跪禮:“山口先生,原軍部風五組武騰之藏下屬白川一郞向您述職。”
“武騰之藏……”提起這位早在二十年前就布局帷幄的前輩,山口清夫滿心敬仰,再看看淺仲南白,微微點頭:“拜武騰先生所賜,大東亞情報網初見成效,你是他一手帶出的高徒,我相信你一定會成就非凡,如今,原隸屬軍部的風五組已整編為陸軍部東北亞區的竹小組,我來時已得到命令,白川君無論有何需求,我都將全力配合,還希望白川君不辜負武騰先生的教導,將來有一天帶著勝利的消息重新踏上家鄉的土地。”
“身在異邦,白川沒有一天忘記過自己的家鄉,也斷不敢忘記身上的使命,可惜的是當年在水難之中沒能把老師親自測繪的長江水勢圖保留下來,這些年來,我隱名蟄伏,為的就是完成老師的遺願,如今的上海,漕運繁忙,各種幫派勢力魚龍混雜,期間各有利益交雜牽製,帝國隻要在這小小的滬上稍加布局,將來必定大有可為。”
山口清夫滿意的點點頭,將酒杯斟滿,向他麵前推去:“白川君能不忘使命,正是我們大日本帝國需要的有識之士,以後還要多多辛苦!來,今天是中國的新年,也是思鄉的日子,嚐嚐家鄉的清酒,就像在北海道賞雪一樣愜意。”
“嗨!”
白川一郎點頭致敬,接過酒杯利落的喝下,剛想聊聊日本的風情,卻被門外的敲門聲打斷。
山口清夫起身打開門,與外麵的人低語幾句,轉過身,臉色已不似之前那般輕鬆:“白川君,真是不湊巧,家妹突然到訪……”
白川一郞當然知道山口清夫的妹妹是誰,馬上起身:“山口先生不必客氣,我從後門離開就是。”
山口清夫點點頭,行至桌案前,扭動桌上的花瓶,一屏暗門緩緩打開,有台階深入,幾步路,便是後院的小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