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後的第一個休沐日。
因無訓練,南柳起得晚,隨手從枕頭底下翻出根發帶隨意紮了發,撩簾出來,站在操練場旁邊的綠草地上,她身上還殘留著沉木香的味道,那味道跟她的人似的,慢悠悠懶洋洋的,很溫吞。
南柳伸了個懶腰,懶懶看向教場,教場中,同營帳的宋瑜正與東營帳的姚檢鬥嘴,她百無聊賴,拽了幾根狗尾巴草叼著口中,斜倚著門眯著眼聽他倆爭執。
東營帳住的都是男人,青雲營操練不分男女,但住宿卻不能不分男女。
分了男女後,操練中劃分對戰組也簡單粗暴起來,直接東西營男女一對一操練,一來二去的,這些未來的年輕將軍們便分了兩撥。
一撥是相互看對眼的,一撥,是相互看不順眼的,宋瑜和姚檢恰恰屬於看對方不順眼那一撥,遇上就吵,驚天動地。
南柳聽得起勁,睜開半隻眼,見自己的書伴兼侍衛裴雁陵從河邊洗漱完畢歸營。
雁陵長腿大胸,額前係三股紅繩編就的額帶,很受營中男青年的歡迎。她英姿颯爽穿過操練場時,東營帳的男兵們目光灼灼,高舉胳膊咧著嘴,興奮招呼:“裴雁陵,到這邊來!要進嵐城嗎?一起去吧,今天有集會!”
雁陵不苟言笑,木著臉回絕了:“不去,再說吧。”
南柳睜開眼,輕聲戲謔道:“雁陵啊,不然跟他們去,他們都是可造之才,挑一個回家堵堵你母親的嘴?”
雁陵正氣凜然回道:“不要,再說吧。”
南柳抱胸倚門,腿交疊著,嘴裏的草一顫一顫。雁陵見她無聊,問:“今日嵐城有集會,缺什麼,我去買。”
南柳笑:“明月舅舅不久就會來青雲營,缺什麼我都給他說了,他會捎來。今日集會人那麼多,不想去湊那個熱鬧,所以呀……”她學著雁陵的腔調,慢悠悠笑道:“再說吧。”
教場那邊,宋瑜與姚檢比試槍法,規定誰輸誰繞著操練場跑五十圈,並且給贏的人買攬月樓的千秋酒。
宋瑜輸了,卻不服氣。
姚檢嘲她:“怎麼,連五十圈都跑不下來,莫非,我們的宋小將也是靠走關係才進的青雲營?”
青雲營多是靠自身實力打拚出來的正直青年,平日裏最看不起走關係加塞進營的人,比如南柳。
姚檢此話一出,宋瑜頗為光火,竟然說她是南柳那種世家廢物!
“姚檢,休得辱我,看槍!”
她手中槍掃起小風一陣,姚檢朝後一跳,避開了她的槍頭,嬉笑道:“喲,涼快涼快,姑奶奶你要不再使點勁,我正熱呢,就缺你這點小風。”
宋瑜銀牙咬碎,恨不得撕碎了眼前這個軍痞子。
姚檢見了更是得意:“你不舍得那點酒錢?願賭服輸,太陽落山前,我要見到攬月樓的千秋酒。”
宋瑜深知她若不履行賭約,姚大賤人就會以此為把柄笑話她半年。
但她又實在不願到嵐城買酒,跑圈可以,買酒不行。麵子是個問題,錢也是個問題,一壺千秋酒賣的並不便宜……
正犯愁時,宋瑜看到了南柳,眼前一亮,正氣凜然道:“柳南柳,你來!”
宋瑜莫名提到她,南柳驚奇,扔了狗尾巴草,挑眉指向自己:“我?”
宋瑜哼道,“不錯,就是你。武功馬馬虎虎,靠著家世背景進青雲營,大家夥可都看得清清楚楚。今日我宋瑜必須代表青雲營治治你這種世家廢物了!”
“哈。”南柳微微一笑,不甚在意。
宋瑜抬起下巴,傲氣道:“什麼朔州柳氏大族,在軍營,就要以軍功論長幼,你什麼都不行,若要按軍功排,定然排行最末,排最末的,就要給我們買酒。”
南柳一笑,垂眼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像貓一樣腳步輕盈地走上前,懶散背著手笑道:“好。算算日子,離祈願節也不遠了,今日就當我高興,千秋酒,一營一壇,我白送你們。”
豪氣完,她悠悠轉身回營帳換衣服去了。
宋瑜望著她的背影,氣結咬牙:“又顯擺那點臭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