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柳在營中人緣不佳,原因是她功夫稀鬆平常,卻家世顯赫——她報的朔州柳家,和柳帝君沾親帶故。
因而,她這種人,靠實力進青雲營的小將們自是不滿。
南柳打定主意要去嵐城買酒,這會兒換了衣服,茄花色衣裳,以及袖口不細看瞧不出的,代表皇族身份的銀絲牡丹紋暗繡,讓她更像個徒有其表的世家廢物。
她腰間掛了個銀線織就的牡丹紋香囊,解了袖帶,將紫色袖帶纏上頭發,廣袖一舒,問雁陵:“如何?”
雁陵頻頻點頭,道:“我去吧。”
“不必。起了興致,我去便是。”南柳衝她一笑,眨了眨眼,“反正有人跟著,酒水不必我抬,我就是突然饞攬月樓的酥雲卷了,去坐一會兒就回。”
攬月樓坐落在嵐城西,攬月樓的葉老板是個眉目溫柔的中年男人。
他瞧見南柳閑閑敲著骨扇進來,笑紋一深:“小將軍又來照顧生意了,今日還是原樣給您上菜?”
溫聲細語,難掩身上的書卷氣。
攬月樓的葉老板在未賣酒做生意之前,一定是個教書先生。
對待溫和之人,南柳一向溫和,笑答:“原樣上菜即可。”
她敲著骨扇慢悠悠上了樓,挨著窗邊坐下來,看向窗外,閑閑打量著街景。
酒上來後,她捏起酒杯,抿了一口千秋酒,口中甘甜已過,苦澀未消時,城門口緩緩走來一隊著裝怪異的隊伍。
他們一進城門,就吸引了嵐城百姓的目光。
他們有男有女,腰間掛著獠牙彩色麵具,手持長弓彎刀,光著腳,穿著花花綠綠的粗布衣裳,戴著繁複的銀飾,個個身姿頎長,膚白貌佳。
走在前麵的人,身上的顏色多一些,不同顏色的布條披掛在身上,主色調為紅,披在腰間身後的布掛多是黃綠藍紫之類的,尤其是為首持弓的女人,身上顏色最多,色彩撞在一起,像個花孔雀。
她身上的銀飾更多,連頭發上都纏有銀鏈垂珠,水滴型的朱紅色寶石眉心墜垂於額前,與眼底一指寬的紅紋相配,眉心墜在陽光下閃著灼目的紅光,恰恰晃到了樓上南柳的眼。
南柳來了興致。
好巧不巧,今日碰到了幽居在玉帶林深處的蒼族人。
蒼族——巫族的一個分支,信仰溪水母神,素來以母為尊,是個母係氏族。
南柳揚了揚眉,把玩著手裏的酒杯,心想,自己因看過傅尚書所著的《蒼族風俗錄》,會幾句蒼族語,要不要尋個理由去和他們搭個話呢?
樓下,蒼族為首的女人用尋找獵物一般犀利發亮的目光環顧一周,在攬月樓對麵尋了塊巴掌大的空地,站了過去。
其他蒼族人井然有序地站在她身後,露出隊伍最後的一名男子,吸住了南柳的目光。
那男子延頸秀項,修長挺拔,腰線極佳,又是赤足白衣,在一群花花綠綠的蒼族人中很是特別。
此人身上銀飾也少,隻手腕上戴著纏絲銀環,銀鉸鏈與他手指上的三枚銀戒指相連,在午前不算熾烈的陽光下閃著柔光。
南柳盯著他的手看了好久,直到他彎下腰將身上背的東西鋪在地上,才回神感歎:“他這雙手線條可真美。”
視線上移,又見他長發烏黑及腰,兩邊烏發編成兩股辮子與一根淺紫色細花藤相纏相繞,綴於腦後,花藤尾端的淺白色花恰開在發尾,清新別致。
南柳目不轉睛地看著,等看到臉,暗歎一聲可惜。
可惜,這背影身段包括手指甲蓋都好看的人,沒摘麵具,色彩濃烈紅綠對撞獠牙外顯的麵具遮住了他的臉。
南柳好奇他的長相,心中發癢,癢勁順著血液流至手指尖,手指尖忍不住動了動,想現在就去揭了他的麵具,瞧瞧他長什麼樣子。
據說蒼族人都長的漂亮。
因為蒼族的女人隻會挑強壯漂亮的男人生育後代,因而一代代繁衍下來,蒼族人個個都高挑美麗。
思及此,南柳終於她放下酒杯,骨扇朝腰間一別,彎眼挑眉,悠悠下樓,決定親自動手,摘掉那個蒼族人的麵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