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妡看出她的不情願,輕輕搖了搖頭。
果不其然,紅蓮過來回稟,安平獨自出了府。
***
天漸漸暖和起來,轉眼桃花謝了梨花又開。
魏珞忙過一陣後,又按部就班地到軍營當值。
楊妡把家裏厚重襖子收到箱籠裏,又把夏天穿的輕薄衣裳找出來。因在箱籠裏放著不免受了潮氣,所以該洗的洗,該晾的晾,又把壓了褶子的用烙鐵熨開,忙活三五天才忙完。
而世子夫人錢氏的生辰到了。
錢氏今年四十又三並非整壽,沒打算大肆操辦,往常楊妡都是拿著自己的針線或者做兩樣點心送過去。
今年楊妡做了件莨綢的裙子。
莨綢來自粵地,據說用薯莨汁浸染而成,隻有黑色一種。雖然顏色不好看,但自帶光澤,而且質地細軟不起皺褶,又因每年出產不多,價格比錦緞還要更貴些。
楊妡為了提亮色彩,特地繡了蝶戲牡丹,更是用了五色繡線沿著裙擺繡了一整圈的如意紋。
大紅色的牡丹花,上麵兩隻金鳳蝶,原本有些嬉鬧,可被黑色底子襯著,又格外多了些莊重,極配錢氏的年齡與身份。
一大早,楊妡便在紅蓮跟藍蒲的陪同下往楊府去。
剛走出私巷,拐個彎不遠就是楊府角門,冷不防從東邊過來一人。
楊妡忙低頭往旁邊讓了讓,目光掃過,隱約知道他個子挺高,穿了件象牙白的杭綢直綴,直綴過於肥大,掛在身上晃晃蕩蕩的。而袍擺處不知染了酒漬還是菜漬,好幾滴淡棕色的斑點。
不知是哪戶落魄人家的子弟,竟會走到這條胡同。
楊妡渾不在意,正準備等那人經過,卻發現他在相距不遠處停了下來。
紅蓮警惕地護在楊妡前頭。
借著紅蓮的遮掩,楊妡抬頭看到那人的臉——很瘦,顴骨高高地突起,兩眼暗淡無光,眼底泛著青色,不知是睡眠不足還是縱~欲過度。
竟然是魏璟。
算起來,楊妡自打楊娥成親就沒再見過魏璟,印象裏他還是清俊儒雅意氣風發的模樣,哪曾想到他會是這般樣子。
可不管怎樣,楊妡根本不關心,也不願與他再有糾葛,低聲吩咐紅蓮道:“快走吧,免得家裏等急了。”
紅蓮扶著楊妡胳膊,小心地擦著魏璟身前,頭也不回地走過。
魏璟目不轉睛地盯著楊妡的背影,直到她走進角門才收回目光,心頭湧起重重的苦澀。
長這麼大,他唯一真心實意想娶回家,想共度一生的女子就是楊妡,可為什麼她就是不喜歡自己?
即便他後來犯了錯開罪了她,可之前呢?
他中了舉人,授了世子,家裏家外誰見了不誇一聲人才好,學識好。楊府從魏氏到錢氏以及張氏,都看重他,認為他是良婿,幾位表妹也都願意跟他說話聊天。唯獨楊妡總是冷冷淡淡的,還有意無意地躲著他。
如果他真的娶到她,定然不會去那些青樓館子閑逛,更不會養外室生私生子。他會一心一意對她好,哄著她,會努力進學為她撐起一片天,讓所有人都敬著她。
可惜,一切都是他一廂情願。
她寧願嫁給那個一無是處一文不名的魏珞也不願嫁給他。
魏璟真想當麵質問她幾句,到底是為什麼。可攔下她隻能讓她聲譽受損更痛恨他,況且事到如今,他既無功名又無前程,即便知道答案又能怎樣?
魏璟無謂地撇撇嘴,垮著身子晃晃悠悠地往前走。
這幾天,他在勾欄胡同結識了一個中年婦人。婦人有相公,每日清早,婦人將相公攆出去,自己迎了相好的在家玩樂,等天黑才許相公回家。
婦人□□極好,不但讓他那處舒服,說出來的話讓他心裏也舒服,就隻是貪愛錢財,得奉上銀子才能好好伺候人。
這也沒什麼,偌大的魏府單是各處擺設的器皿用具換成銀子就足夠他花用好幾年了,何況家裏還有祖產,毛氏跟秦氏手中都有私房銀子。毛氏癱在床上每天餓不著就行,秦氏常年茹素幾乎閉門不出,魏劍鳴現在也不出門,沒有應酬的地方。
隻剩下個楊娥,跟塊木頭似的。
原先她還知道疼知道哭,現在隻要見他進門就上炕脫衣裳,直到他提上褲子離開,神情都是木木愣愣的,連半句話都不說,真正無趣無味令人生厭。
吃飯也是,飯菜端進去她就吃幾口,不端飯她也不知道餓,從來不叫喚。
府裏人都沒處花錢,家裏的銀子不給他又留給誰?
魏璟笑笑,想起中年婦人渾圓的腰身,豐滿的胸口和腹部軟乎乎的肉,頓時提起精神,加快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