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還未亮,牧雪落就被接去了宮中。因為她是陛下特地邀請來的,並沒有同大隊隨從一起趕路,而是跟著服侍皇帝的幾位貼身宮女一起隨駕而行。
皇帝坐的馬車,極盡舒適豪華。地上鋪著厚厚的動物毛皮,踩上去軟軟的,還能隔絕馬車的震顫。
皇帝卻不是很滿意的樣子,幾次訓斥駕車的馬夫,中途甚至還換了一次馬。牧雪落暗暗咂舌,神棍說得對,皇帝陛下喜怒無常,自己可千萬別惹了她,伴君如伴虎。
終於到了西林。牧雪落下車才發現這西林果然是皇家園林,周圍是被圈起來的,平民不能進入。
隨行官員侍衛此時都是背弓搭箭,隻等女皇一聲令下了。
皇帝慢悠悠從馬車裏走出,上了一旁她專屬的坐騎,發了號令:“眾卿開始吧。”
“陛下先行。”做臣子的全都恪守本分。
皇帝卻不著急打馬前行,而是低頭向下問道:“會騎馬嗎?”問的竟是牧雪落。
牧雪落從不怯場,馬上答:“回陛下,臣女略懂馬術。”當然會,她就差不會騎獅子老虎了。
“給她一匹馬,跟著朕走。”說罷一夾雙腿,馬兒輕嘶前行。
牧雪落見那馬兒雖皮毛光亮,眼睛卻幽暗。看來,這位女皇陛下並不擅長騎馬,這馬性子溫和。
有人給她牽來一匹紅馬,她翻身而上,動作利落。輕輕抽了幾鞭,馬兒就已緊隨在皇帝身後。
女皇拉弓射箭,但在牧雪落看來,她這箭術比馬術還差。半天過去,她身後隨從的獵物袋中,就沒有一隻是她自己射中的。
女皇陛下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臉上漸漸顯露不耐之色。她突然勒馬,說道:“來人。”
馬上就有兩個護衛模樣的男子長跪於前,等待吩咐。
“給朕找隻獵物來,讓它就在朕麵前跑,朕要親自射到!”明明是極任性的話,在她說來,全是冷意。
兩個侍衛偷偷交換眼色,點頭答是。
於是,一場愉快的圍堵大賽開始了。一眾官員侍衛全都不再狩獵,而是將一隻小鹿堵在正對陛下的一條小路上。它往東跑,馬上有人在東邊擋著;它往西跑,又有人在西邊攔著。
小鹿戰戰兢兢,隻能直直向前跑去。
這時馬上的皇帝笑了,“好,朕這就親手射殺它。”說著打馬追去。就這麼一條直路,她閉著眼睛都能追上。
但顯然,女皇殿下的箭術真的很差勁。眼看她的箭婁就要空了,眾人大氣也不敢喘,就怕她遷怒於人。這時,她總算將那隻可憐的小鹿射殺在了林子的邊緣。
圍欄外麵正有一對父女,顯然被園內這隊人馬嚇到了。
那女孩六七歲的年紀,小胳膊小腿的,這時見到皇家儀仗,如此大的陣勢,不覺間眼淚翻湧,硬生生被嚇哭了。
那中年男人正是女娃的父親,形容猥瑣。他看到隊伍中的明黃之色,知道自己遇上了不得了人物,跪下就拜,口呼饒命。
這時見身側女兒哭將出來,他驚得身體僵硬,就怕被眼前這些大人物怪罪。他低著頭,惡狠狠地威脅道:“不許哭,再哭揍你屁股。”
女孩本就畏懼,這下被父親凶巴巴地一說,更是委屈,哭得更大聲。
中年男人頭上滴汗,偷眼向前看去,發現最中間的女人麵露不虞,他更是惶恐。情急之間,伸手就向女兒打去,口裏恨聲說:“叫你哭,叫你哭!老子被你害慘了。”
“爹爹別打我,爹爹別打。”那女孩抱著頭縮成一團,顯然是經常被打。
皇帝原是因為射中獵物麵露欣喜,見此情形,眉頭一皺,臉如臘月寒風。厲聲說道:“把這人帶進來!”
“是,陛下。”馬上就有侍衛出了園林,將那一大一小兩個人拎小雞一樣拎了進來。
那男人聽到這人竟是禎國的皇帝,立馬三魂去了兩魂半,大聲告饒:“皇帝大人饒命,皇帝大人饒命,都是草民這孩子不聽話,驚擾到皇帝大人。”說著“砰砰砰”地磕頭。
女皇開口說道:“孩子不聽話?那朕殺了你這孩兒,饒你性命如何?”聲音寒冷,麵如染霜。
那中年男人聞言,連忙看向身側的女兒。見她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心生厭惡。自己已有四個女兒。害得自己每天都要拚命幹活養她們。現在性命攸關,不要她也罷。孩子可以再生,自己要是死了就全完了。
思及此,他連忙叩頭道:“這賤孩子擾了皇帝大人,就該死,請大人處死她吧。”
一言出,眾皆嘩然。牧雪落看著這人的眼光由憐憫轉為憤怒。虎毒尚不食子,這人竟然把自己的女兒推出去抵命。她忙轉向那女孩,經曆這種事,被自己的至親拋棄,就算這次得逃大難,她也會留下心理陰影吧。牧雪落垂眼歎息,調轉視線,看向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