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死了,我差點丟掉性命。
我來到診所,要他們給我掛一瓶便宜點的消炎藥。結果那個毛躁的小護士竟然在未做試敏的情況下把一瓶子青黴素給我掛上。幾分鍾後我就感覺胸悶、心悸、呼吸困難。當聽到小護士最後一聲尖叫時,我已經奄奄一息。
《周易》上說,否極泰來。我已經嚐到了足夠的苦頭——頂著烈日嚴寒發傳單、挨打、肋骨上的傷、被上司侮辱……這一次又險些喪命。唉,什麼時候能夠過上安樂些的生活啊?
我告訴秦雪我被掛錯了藥,好不容易搶救回來,現躺在家。她急切地提出要來看我。我覺得她可能隻是想看看我的家到底是什麼模樣。經過一番周折,她終於找上門來。
“你是我所知道的第一個沒做試敏就敢掛青黴素的人!”這是秦雪看到我之後說的第一句話,裏麵飽含著欽佩。
“當時沒考慮那麼多嘛……那小護士比你還毛躁。還好我從事過體力勞動,身體素質挺棒。”我坐起來,鄧楠給秦雪拿過一把椅子。
“哎呀,這人好麵善……”她看了看鄧楠說道,“咱們是不是在哪見過麵呢?”
鄧楠頓時手足無措,紅著臉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有點倫次的話。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鄧楠麵對女孩子,原本還以為他會對女士們冷若冰霜甚至尖酸刻薄。沒想到他的舉止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一方麵我覺得很好笑,另一方麵心裏麵又有一種被人搶了風頭的憤怒。
“他姐姐就住在咱們公司附近,見過麵也是很正常的。”我解圍道。
“現在感覺如何呢?”她問道。
“有些四肢無力。不過沒大礙。”
“沒大礙就好……”秦雪忽然想起似的把目光轉向站在一旁的鄧楠:“哎,您坐?”
“不不不!你們聊吧,我還要去一趟西單!”鄧楠猛然感覺到自己的存在太多餘,匆匆敷衍幾句,就穿上外套離開了。防盜門“咣鐺”一聲,似乎還帶著某種情緒。
他八成是去哪裏漫無目的的閑逛去了——我思忖道,他屬於那種與女孩子一起呆上十分鍾就會發瘋而死的人。
“嗯……起床!”我從床上蹦下來。
“嗬!你到底有病沒病啊?”
“有病,但已經全好了,”我偷偷向窗外探出頭,看到鄧楠穿過樓下巷子走遠,回頭對秦雪說道:“不裝成病入膏肓的樣子躺在這裏的話,就得起來做家務啊!”
“懶蟲!”她掩嘴一樂:“早知道就不來看你了!”
“說實話我也沒想到你能來,躺在床上被人伺候的滋味兒,舒坦!”
秦雪站起來仔細地把我們的房間打量一遍。自己住的場所被女孩子這樣打量,是一件很難堪的事情。盡管房間並不淩亂,但我還是顯得有些不自然,但秦雪毫不在意,兩隻眼睛像吸塵器一樣滲入房間每一角落。
“你們四個人住?”
“是啊。一個人承受不了房租的。”
“不容易啊……真難為你這麼成天大老遠坐公交車上班了。”
“可不!好歹我們都有工作來做,沒那麼困難了。我至今還記得第一次發薪水的時候——兩千七,我在這裏樂了半天。一輩子沒掙過這麼多錢啊!”
秦雪淡然笑了笑。
“是不是覺得特可笑?四個打外地來的混小子,住在這城市最邊緣卻還夢想著在這裏做一番大事業?”
“沒有沒有,”秦雪搖頭:“的確挺不容易的,我能理解。”
“理解萬歲……”我低聲嘟囔:“還不知道能在這呆多久呢!生活充滿艱辛啊!我都不敢去想往後的日子!”
“嗯?你對自己這麼沒信心啊?”
“這不是信心不信心的問題——你看,我現在累死月薪也過不了三千,奮鬥一輩子也不可能在北京買上房子。還有戶口問題,年紀一天天大了,總要結婚的吧?結了婚住哪?不能讓老婆孩兒跟著我溜房簷兒是吧?現在我唯一期盼的,就是哪一天買彩票中它五百萬,這樣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等著買彩票中獎?你倒挺樂觀那!”她笑著說。
“是呀……問題在於我從來不買彩票的。舍不得那兩塊錢啊!我經常這樣幻想,有一天,我走在街上,突然一陣風吹來,把一張彩票吹到我的臉上。我拿起彩票這麼一看——嗬!這不是昨晚的中獎號碼麼?就這樣五百萬到手!嘿嘿。”
“這幾率相當於走在大街上被隕石砸到!”她挖苦道。
我沉吟一下:“的確幾率很低——那麼,反正也是做白日夢,我把我的野心擴大一點好了。也許哪天我在發奮工作,結果老總的女兒忽然闖進咱們辦公室看到我並對我一見鍾情。然後,我搖身一變成了駙馬爺……”
沒等我說完秦雪就笑得直不起腰來,用腿狠狠踢我。
“這個夢靠譜兒!”她扶著椅子伸出拇指:“嗯!比那個五百萬的夢靠譜兒!”
“行了!甭在這裏想那些沒邊沒沿的事兒了。我早上到現在還沒吃飯呢,既然你來了,我就盡一下地主之宜吧。一會兒去吃加州牛肉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