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若是我是男兒身或者我再年長幾歲該多好啊。”華陽公主抬眼望著窗外,不知什麼時候天下又慢慢的落雪,好在隻是細密的雪子,還未落到地麵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主弱臣強,我不想離開長安可是卻不得不走……可是若是想要離開又要往何處走?”
“殿下。”這個一身甲胄被帝王特許提劍入禁中的青年在這一刻卻異常的堅定,“無論殿下做出何種決定,我都聽從殿下的吩咐,若是……若是殿下不信任長安城中的諸多臣工,那麼為何不問計於平陵刺史?舅舅,也很信任他。”
“遷都一事,若是能夠明言隻怕上一次刺史來信便會明言,可他不說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明言。”華陽公主忽然睜大了眼睛,神色決然,“他和林大夫一樣都是寒門子出身,若是父皇還在,自然有人撐腰,可如今父皇下落不明,他與姬州牧領軍在外,若是朝中有人掣肘,晉州安危又該如何是好?”
周堅聞言一驚,他一時沉默,眼前的少女竟然在短短幾日間就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表哥,你說,父皇他還在人世間麼?他——”過了許久,華陽公主才慢吞吞的轉過頭,天色還未完全暗淡,宮人卻已經沿著回廊點燃了宮燈,一盞盞宮燈在青色的黃昏中仿佛夜幕中閃耀的星辰,在清冷的朔風中輕輕搖曳上下浮動,燈火映在她眼中明明滅滅 ,映著少女越發日漸消瘦的臉頰顯得格外蒼白。
周堅猛地後退一步,掛在腰側的長劍撞擊在案幾上擺放著的白地青花花果紋果盤,盤中擺放的佛手“咚——”一聲滾落在地麵上。
“殿下——柳內相一向精明,他跟在舅舅身邊,想必舅舅定是平安無事。”周堅快速打斷了華陽公主的話,可這個雋秀的青年卻沒有意識到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自己垂在身側的手卻在微微發抖。
“如果——如果父親還活著,他為什麼不回來?他難道不知道如今長安城的局勢有多可怕麼?”在這一刻,這個生長在朱門綺戶錦繡深處的少女卻擁有著刀鋒一樣銳利的眼神。
“……舅舅,他隻是被困在城外了。”周堅被她眼神所懾,良久低聲道,隻是這話說出來卻不知道是安慰對方還是安慰自己。
“周郎將!我們必須做最壞的打算。”華陽公主起身拾起掉落在一旁的金色佛手。
“殿下!”周堅猛地後退一步,“……末將護送殿下出城吧,若是舅舅當真不幸,那麼至少殿下和兩位小殿下還能活著。”
“那你呢?”華陽公主抬眼看他,“你也看到了,今日在大殿中僅存的參政知事們是如何威逼孤遷都的,若是沒有表哥手握的五城兵馬,隻怕孤與兩個弟弟早被這些犯上的臣子裹挾著往青州去了……青州兵馬遲遲未到,可見有虎狼之心,表哥真的放心我等弱質婦孺落入強臣環伺之中麼?”
“那殿下想要臣如何是好?”良久,周堅開口,語氣澀然。
“請表哥助我誅劉靜,以威懾群臣再不敢提遷都之言!”夜色漫上窗棱,最後一絲白日的餘光消退,光影交錯之中,華陽公主仿佛一尊清冷的雕像,素日裏清冷的眼蒙上了一層陰翳,顯得格外肅殺。
“……無罪而誅,天下不服。”周堅動了動喉頭。
“攜刀劍入宮,遇禁軍反抗不敵,有不臣之心,當場伏誅。”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