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垂釣, 可二人一時閑話, 倒也顧不上釣竿, 二人正說的熱鬧, 這頭大魚咬了魚餌隻隻往水中一墜, 平陵禦忙抬手拉起魚竿, 卻是隻半尺長的魚兒, 生的巨口細鱗,鰭棘堅硬,有幾分像鱸魚, 卻全身透明,隻有脊骨上露出一絲灰色來,教當地人取個諢名兒叫玉勾。
這魚生在月亮河中, 月亮河起源自長生山, 終年雪水不斷,玉勾生在其中, 肉質極其鮮嫩, 以薑蒜佐之清蒸最佳。
“今日晚膳的主菜可有了。”姬凜端坐在石磯上, 見狀撫掌大笑道, 他雖沒釣上玉勾來, 卻也釣的幾尾鯽魚, 皆是成人巴掌大小,鯽魚雖鮮美,但刺多, 好在姬家豢養的仆役有一手好手藝, 剁椒魚丸可謂一絕,亦是姬家傳世的菜譜。
“隻可惜這時節還不是玉勾最肥美的時候。”平陵禦起身放下釣竿,將玉勾從魚竿上取下來,這魚生的活潑,釣上岸來仍舊活蹦亂跳的,且力勁大,要成年郎君兩手才能抓住,好在他們旁邊便放了個大口甕,盛著清水,平陵禦便雙手抱著玉勾放入甕中,以清水蓄養著等待稍後拎到膳房中去。
姬凔原本自己帶著兩隻小狼崽玩兒得開心,遠遠瞧見平陵禦釣起魚來,他覺得好奇,便帶著小狼崽小跑過來。小郎君生的圓潤跑起來身上的奶膘一抖一抖的,兩隻小狼崽也生的滾圓,瞧著軟乎乎的,眾人見三個圓球滾過來不由哈哈大笑,姬凔跑到近處,見眾人大笑也跟著咯咯笑出聲來。
饒是姬凜素來威嚴,瞧見胞弟天真憨然的樣子,也不由放聲大笑,他這一笑眉宇間光華湛湛,方才露出幾分青年郎君意氣風發的樣子,瞧上去甚是可親。
姬凔笑過了,慢吞吞走到大甕邊上,兩隻肉肉的爪子背在身後,小大人一般在大甕旁邊蹲下來,一雙水銀丸子似的大眼睛盯著甕中的遊魚直愣神。
“魚,玉勾。”平陵禦見他感興趣,指著甕中的魚兒耐心得教導他。
“玉勾。”姬凔蹲著小短腿伸手去抓平陵禦腰上係著的配飾,有幾分困惑的歪著腦袋。
“這也是玉勾呢,凔兒。”平陵禦見他將手伸進甕裏,朝著玉勾魚摸過去,不由哈哈一笑,伸手摸了摸小孩兒軟軟的頭發。
他一早便覺得小孩兒很聰明,教什麼一兩遍就回了,且記憶力絕佳,他與姬凜都是第一回帶小崽子,生怕自個兒有什麼做的不好的地方,教壞了孩子,幸得有梁夫人時時書信往來,他們也算受益良多。
“郎君,從汴京傳來的急報!”
眾人正說笑著,燕祁、烏昶二人打馬從莊子外進來。
“出什麼事兒了?”姬凜站起身來,將全身滾得髒兮兮的胞弟抱起來,一行人便往書房裏去。
“天子下詔,說是經長安之亂,朝中空虛,欲想從九州世家中挑選英才以匡扶秦室。”燕祁朝著二人躬身行禮方才說道正事,“旨意上又說聽聞世家子弟以嫡長最賢,如今朝廷空虛,還望士族以生民之故令子弟出仕——擺明了是想要將諸世家嫡係最優秀的子弟騙去汴京為質嘛。”
“汴京此番動作雖不知是何人謀劃,但到底焦躁了幾分。”白露想要將姬凔抱下去,卻被姬凜拒絕了,他幼時也時常出入父親的書房,言傳身教耳濡目染便是全然不知也能隱約學到幾分,更何況他與平陵禦一心,日後便不會有子嗣,若是將來有幸成事,這天下也是要交給凔兒的,是以近些日子麵對他信任的屬下處理公事之時,也就將姬凔留在身邊,“一旦有世家串聯拒不從命,或是派族中庸俗的弟子到長安,天子的威信便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