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浩然聽得,點頭道:“這套理論還不成熟,待小弟研究透了,過些日子去趟黑木崖,與教主一起參詳。”又飲一杯,續道:“此地五嶽劍派耳目眾多,不宜久留,大哥速回終南山為上,記得替小弟給姬女俠上柱香……”說罷,重重握了下翁顏的手,點了下頭,起身飄然離去。
西安城外西南,終南山腳,一間簡陋的草廬蕭索的聳立在一片冷墓寒塚之中,一名青袍客正長跪於一方齊整的墓碑之前,久久不曾起身。麵前碑上,刻有“愛侶姬殘雪之墓”幾個大字,下首是“絕情人翁顏謹立”,筆法剛勁蒼遒,卻又透出悲憤無比的感覺。
那青袍客在如此氣氛之下,忽然眉頭微皺,接著便是一聲斷喝:“滾出來!”顯然是發現周圍有人,且是不速之客。果然有人應了聲:“翁護法好耳力,我等藏不住了!”是名老者的聲音。
話音剛落,居然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走出三男一女四名劍客,四人服色卻不相同,自是來自不同門派。其中女子為尼,身著緇衣,一男子為道,穿的是青色道袍,另外兩人一著黃袍一著白衫。
青袍客冷笑道:“為了區區翁某,竟然動用了四嶽的高手,這五嶽劍派當真高明得緊!”
先前應聲的黃袍老者不怒反笑:“翁顏,你死到臨頭,還在大耍嘴皮。”身旁女尼卻道:“翁居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既然已經在此守了十六年,表明你有悔過向善之心,如今隻需表明自己與魔教再無半點瓜葛,貧尼不會為難於你……”那道士連忙打斷:“師太與這魔教妖人談甚麼‘放下屠刀’,似乎有些多餘!”剩下的白衫人倒是一言不發,但已把劍悄悄解了下來。
那青袍客正是翁顏,而四名劍客正是任浩然所提及的華山、嵩山、泰山、恒山四派高手。黃袍老者輩分最高,資曆最老,正是當今嵩山掌門周翎的師兄楊伯清,那女尼是恒山掌門慈航師太的師妹慈平,道士是泰山掌門金華子之徒玉璿子,而白衫人則是華山掌門孔嘯天的大弟子陸清風。
隻聽那楊伯清道:“這些年翁護法銷聲匿跡,若不是你這身顯眼之極的行頭,我們還真尋你不著。”翁顏一捋長髯,徐徐道:“五嶽劍派,同氣連枝,南嶽衡山沒派人來麼?”楊伯清皺了下眉,說道:“衡山掌門鍾伯牙拒不奉詔,卻也無法勉強。”翁顏苦笑道:“鍾伯牙倒是守信之人,十六年前那番話他還記得……”似是勾起甚麼回憶,複又長歎一聲。
……十六年前……
西安城樓之上,一場決鬥已然開始,對戰雙方乃是日月教翁顏與衡山派諸葛彧,隻見青色刀光與赤色劍氣纏在一處,一時難分勝負。
引起這場爭端的是諸葛彧原先的師妹、如今的妻子,武林中出了名的美女——姬殘雪。
隻因多年前的一段孽緣,造成了城樓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局麵。
姬殘雪原本與翁顏是武林中一對令人稱羨的神仙眷侶,此時人人隻道翁顏是一名無門無派的風流刀客。翁顏直至與姬殘雪訂婚之日,才說出自己乃是日月教中長老。
姬殘雪在無比驚詫與痛苦之下,棄翁顏而去,僅僅為了“正邪不兩立”這五個在五嶽劍派中人思想裏根深蒂固、無法動搖的大字,她不敢,也無法去觸摸那個禁區,撼動那些戒律。
翁顏同樣痛不欲生,於是恨五嶽劍派入骨,一年之內,竟有七七四十九名五嶽劍客死於他的偃月刀下,而原先的翁顏,是一個溫文爾雅、書畫雙絕的翩翩君子。他曾經痛恨殺戮,而在痛苦下的報複中,他變得嗜血,他需要鮮血來麻木自己。
次年,翁顏因為殺了無數五嶽高手,由長老晉升為護法。而姬殘雪,在兩人分手後的第二個月,便由大師兄衡山掌門鍾伯牙做主,嫁給了二師兄“千曉書生”諸葛彧——一位據稱是諸葛武侯的後人,文才、武功、音律、占卜樣樣精通的傳奇人物。
翁顏得知,怒恨交加,然而事關姬殘雪的終生幸福,他隻有一再忍讓,一再用五嶽劍客的血來減輕自己的仇恨與痛苦。
直到他聽聞諸葛彧、姬殘雪之女諸葛劍慧滿月的消息,他終於無法平靜下去,向諸葛彧下了戰書。
於是,便發生了西安城樓上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