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絲風的午後,日頭不解恨似的放大光暈,照得城牆滾燙,連帶著宮道的石板都趕著散熱。知了托著極長的尾調扯著嗓子亂叫,一聲聲抱怨。這唯一的持續性聲響,襯得整個紫禁城更加靜寂,沉悶得堪比煉丹的爐子。
“哐啷啷~~”夏茗將一銅盆的冰淩子倒進冰箱裏,頓時感覺一股涼氣撲上麵來,連額上的汗珠都冰冰的很是舒服,便又朝外招呼:“呼~~,小陳子,再拿些來!”看著門外人哈著腰而去,翹起嘴角,轉頭看向睡榻上的主子,歎口氣走了過去。見素芯輕輕地給主子扇風,又見她額處薄汗微起,便順手抽出盤襟兒處的帕子抹了抹。
素芯笑笑,拉住夏茗的手,讓她低身說話,:“你叫冬華他們到門口迎著順喜,順便聽聽風兒;怕是娘娘一醒,又該想八阿哥了。哦,屋裏留兩個能跑道兒的就行。”夏茗點頭,見那榻上女子睡得雖沉,娥眉卻仍舊緊鎖不展,不由心下一沉,湊到素芯耳畔低語:“平日裏,娘娘很少睡得這般沉……要不我再去趟太醫院?”素芯想想,搖頭:“咱再等等看,免得讓那些勢利的亂嚼舌頭。”覺得不妥,補充道:“要不叫小雙子留下來,那猴崽子倒是個機靈的,腿跑得也快。”夏茗想是有理,便出去吩咐一番,又回來仔細地觀察起主子的反應。
這廂倆丫頭恪盡職守地候著,卻不知榻上的女子正在一番天人交戰……
冷,真冷!這股從外深浸脾內的寒好似充滿了生命力,不知停止的上躥下跳,凍結了筋骨、冰冷了肌膚,紫杉撇撇嘴,自嘲地縮緊身子,加大了環住雙腿的臂力,嘴唇早就木了,要不是上下牙齒不斷相磕,她以為自己早就適應這種情況了。
遠遠地傳來一聲歎息,紫杉心知那人又來了,勉強睜開眼,望向來人:“平素也沒個聲響,偏這些天倒跑的勤快。”“你心裏不清楚?紫杉,麵對現實些!”
紫杉聽完,霎時笑得歡快明亮,隻有一絲微不可知的澀順著舌間蔓延:“清楚?現實?你倒說說我該清楚什麼?麵對什麼?嗬嗬,丈夫、孩子,我像觀眾一般看著他們26年!26年啊,那不是26天,那是26年!”
那人沉默,半晌才吐氣道:“我也是熬著這些日子過來的。”紫杉冷哼兩聲。那人又道:“你是恨我的了,想也是,若我換作你怕早已瘋了。”
“那是你不會認命!”紫杉斜睨那人,“不然咱們也不會見麵,不會好奇,更不會嚐試。”那人坐到紫杉身旁:“我從沒想過奪走你的幸福!”
紫杉嘲諷般挑起嘴角:“倒是新鮮,幾十年來你都不曾為自個兒解釋半分,今兒個別是太陽和月亮倒班兒了吧?”那人也不回嘴,隻是重複:“我從沒想過奪走你的幸福!”紫杉微楞,別扭的轉過頭。隻聽那人自語:“真的,我從沒想過換回來的。你是知道的,那個世界有多麼奇特,我什麼都不懂,不敢動也不敢說……”
紫杉聽著她的話語,仿佛看到她在現代的無助、無措,心中卻是難得平靜。“我以為自己真的得到了幸福,誰知又出了那件事,我害怕啊,索性逃避。”那人拭拭眼角,輕聲:“其實,我沒想著回來,可本著兩個世界看,隻有你能交心,我隻想和你說說話。誰成想竟出了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