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3 / 3)

自打她成了貴妃,伏姑姑對她倒不敢不恭敬,隻是眼下抱著孩子,卻不好鞠躬,隻能勉強屈了一膝,算作行禮。

太後毫不掩飾地皺起眉頭,“你來做什麼?”她本就不喜厲蘭妡,看她穿著這樣豔麗,大搖大擺地走進來,心中更是惡感倍增,說話也毫不客氣。

厲蘭妡的膽子卻越發漸長,連婆婆的話都敢裝作沒聽見,不加理會。她徑自走到伏姑姑身前,伸手道:“讓本宮來抱,你出去罷。”

伏姑姑不敢應話,訕訕道:“娘娘,這不大好吧……”

厲蘭妡的性子卻極厲害,她劈手將伏姑姑懷中的孩子奪過,叱道:“出去!”

太後早已支起半身,怒目圓睜,“厲蘭妡,你這是做什麼?”

厲蘭妡似乎仍未將她放在眼裏,見伏姑姑仍站著不動,喝道:“本宮讓你出去,沒聽見嗎?”

大約她的眼神太過凶狠,伏姑姑吃她嚇住,連滾帶爬地出去,不知是哪根筋錯了位,竟還順手將門掩上。

太後見屬下這般沒用,愈發氣不打一處來,隻能衝著厲蘭妡開火:“你這個女人瘋了不成,竟敢在哀家這裏耀武揚威的!你是否想哀家將越兒叫來,讓他狠狠教訓你一頓?”

厲蘭妡嫣然一笑,“母後要叫隻管叫去,臣妾倒很想知道,陛下到底會聽誰的。”

這是擺明了炫耀皇帝對她的寵愛,太後氣得嘴唇簌簌發抖,脖子上的青筋都快露出來了,“好啊,哀家果然沒看錯,你果然是個毒婦!可惜越兒瞎了眼,怎麼瞧上你,真是引狼入室!”

“是啊,臣妾是狼,臣妾懷中何嚐不是一匹小狼呢?太後娘娘不照樣引狼入室麼?”厲蘭妡逗弄著懷中嬰孩圓潤的臉頰,說也奇怪,這孩子經曆方才的顛簸,仍睡得十分安穩,許是她抱孩子的經驗足夠豐富,“太後娘娘脂油蒙了心,還想著立這匹小狼為太子呢!”

“你滿嘴裏胡唚的什麼!”太後斥道,眼看孫子在厲蘭妡懷中睡得那麼香,不禁感到一種被背叛的失落。她很快聯想到其中的關竅,冷笑道:“這話哀家隻跟皇帝說過,你如何得知?是了,必定是李忠那個老賊通風報信,你也真是厲害,皇帝身邊的人個個都叫你收買了!”

“臣妾再厲害又哪裏比得過太後呢?”厲蘭妡若無其事地撫弄蕭悅頭頂的胎發,“就連賈淑妃和肅親王所生的孽子,太後娘娘都有本事供成鳳子龍孫,還要立其為太子,比起這樣的重罪,臣妾不過收買幾個宮人,又算得了什麼呢?”

“你胡說什麼?”太後臉色劇變,氣焰卻不及方才那般囂張了。

“我胡說?臣妾是否胡說,太後娘娘心中有數。”厲蘭妡輕嗤一聲,“太後娘娘明知其事,不僅為之隱瞞,還想著變本加厲,太子之位就那麼有趣麼?”

犯了罪的人沒一個願意甘心認罪,太後明知她說這話自然有備而來,卻仍梗著脖子,臉也憋紅了:“無憑無據的,你少在這裏胡言亂語!”

“太後娘娘要憑據是麼?那好,臣妾這就讓您看看。”厲蘭妡掏出懷中那一匝信紙,輕飄飄地一扔,紛紛揚揚落了滿床,“這些可都是肅親王同賈淑妃暗通款曲的書信,裏頭更是有一封寫得清清楚楚,賈淑妃腹中之子正是肅親王的骨肉,太後娘娘還想嘴硬麼?”

隻消提起一封信稍稍一看,太後的臉色立刻就白了——是近乎死人的那種慘白。她自然認得出來,上麵正是蕭池的筆跡,準確無誤。她的嘴唇無意識地張闔,像一隻蛙死後的震顫,給人以掙紮的絕望感。

厲蘭妡幾乎在以藐視的眼光俯看她,“事到如今,太後娘娘總沒話說了麼?臣妾本不想逼迫至此,是太後娘娘您貪心不足,有了皇子的身份,還想要太子的地位,天下哪有這樣便宜的事情?臣妾知道您疼惜肅王與淑妃,這孩子失了怙恃,您所以偏疼他些,可肅王淑妃是您的親眷,陛下就不是您的親生骨肉麼,您忍心這樣欺瞞他?”

太後的眼皮微微闔上,整個人委頓下去,一點兒氣勢也不見了,“你想要怎麼樣?”

厲蘭妡理直氣壯地說,“臣妾不忍見陛下如此受騙,不過太後娘娘若實在有苦衷,臣妾這裏倒有一個折中的法子。五皇子終究是肅親王的骨血,不如由太後娘娘親自提出,將五皇子過繼肅親王一脈,橫豎甄側妃沒有子嗣,自然會好好待他,太後娘娘也無需憂心日後東窗事發,如此不是皆大歡喜麼?”

太後眼裏透出銳利的冷芒,她冷笑道:“說來說去,你隻是不願悅兒奪了你孩子的太子之位。”

“太後娘娘要怎麼想都隨意,臣妾不過提個建議,母後若是不情願就算了。”厲蘭妡輕輕瞟了她一眼,“隻是臣妾不慣撒謊,回頭陛下問起,臣妾隻好實話實說了。”

她眼裏含著惡意的調皮,那是比明狠更難對付的。

如今主客易勢,太後已完完全全處於劣勢。手下敗將是沒資格談條件的,太後頹然道:“罷了,哀家都聽你的。”

“如此甚好,臣妾早就知道,母後是最疼臣妾的。”厲蘭妡得了便宜還賣乖,更讓那病床上的老婆子氣不打一處來。她輕捷地提著裙擺上前,將那些散落的信件拾掇起,仍舊珍而珍之地塞到懷裏,接著便轉身告退,“五皇子出嗣的旨意一下來,這些信件即刻會被焚毀,臣妾保證陛下永遠不會見著。”

臨走前,她甚至裝模作樣地鞠了一躬,太後看在眼裏,差點吐血。她盯著厲蘭妡的背影,死命道:“厲蘭妡,你這樣對待哀家,自己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厲蘭妡微微側首,神情愈見明媚,“太後這話錯了,所謂禍害遺千年,臣妾沒準會比您還長壽呢!”

她拐著彎罵人的功夫著實厲害,連修煉多年的太後也招架不住,她撫著胸口,覺得自己急需一盞安神茶定定精神。

厲蘭妡走出慈頤宮老遠,還聽到後頭連聲喊“伏嬌、伏嬌!”她想太後這回被氣得不輕,伏姑姑大約得費好大一番功夫才能安撫她的神經。

欺負病人固然是不齒的行為,可是厲蘭妡覺得著實痛快,受了她這麼多年的氣,也該一報還一報了。尤其是這一回,太後被她捏住了把柄,連還擊都不能。隻可憐蕭越,始終被蒙在鼓裏,不過,誰說這對他不是一件好事呢?

厲蘭妡望著高渺的天空,這些年的妃嬪死的死,離的離,剩下的已沒幾個,後宮從未有現在這份冷清與安靜。

該走的總是要走的,該留的也留不住,厲蘭妡很少念及身後事,她隻是很清晰地看到:自己的皇後之位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