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蘭妡連連後退幾步,險些滑倒在地,她一手扶著桌角,好容易使自己站穩。她額上冷汗涔涔下來,怪不得,怪不得蕭越會有那樣怪異的表現,原來他已經知道她的真實目的了。
怪不得他不肯立她為後,如今她要完成最後一步任務,已是千難萬難,她還能如何脫離這兒?
小江見她大口大口地喘氣,像一條瀕死的魚,心中亦有些不安,“你不要緊吧?”
厲蘭妡無力地擺了擺手,“我沒事,你出去吧!”
小江還要上前細問,厲蘭妡衝他吼道:“出去!”
他嚇得一哆嗦,總算一溜煙跑開。
厲蘭妡用了三天的功夫從絕望中複蘇,事已至此,她隻有拚力一搏。係統幫不了她,她隻有自己幫自己,這些年她都是靠自己一步步走過來的,如今也隻有用盡最後的力量背水一戰。
厲蘭妡定了定神,很快有了一個主意。
不管蕭越怎麼想她,他的寵愛仍舊獨鍾她一人。是夜,蕭越照例身著常服來到幽蘭館,不見有人出來迎接,蘭嫵匆匆出來道:“娘娘正在沐浴,陛下不妨且坐一坐。”接著仍進去伺候。
蕭越隻好侯在外邊,他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目光被小方桌上的一樣物事吸引過去。那是一遝粉箋紙壓成的小冊子。
史書沒有用這種紙的,傳奇小說也不該這樣薄,裏頭究竟記了些什麼呢?
據說許多人往往就毀在自己的好奇心上。
蕭越克製不住一尋究竟的心思,還是偷偷摸摸地(奇怪,他為什麼要偷偷摸摸呢?)走過去,將那卷小冊子拿起來細看。
他的臉上漸漸起了變化。
等他看完時,厲蘭妡也洗完澡出來了。她僅用一匹單薄的白綢裹著身子,頭發上還凝著水珠,愈顯得腰身細細,眉眼彎彎。她靜靜地看著蕭越手中的書卷,“陛下已讀完了?”
蕭越遲疑地遞給她,“你……上麵寫的都是真的?”
“陛下自己看得出有沒有作假。”厲蘭妡坦然接過小冊子。那其實是一本日記,記載了她從進宮到現在的心路曆程,非每日都記,或三五日,或十天半月,但總歸貫穿了這些年。墨跡深淺不一,看得出歲月的痕跡,非一朝一夕可以偽造。
蕭越像一個天真的孩子,迫切地想尋求真相,在真相麵前又不知所措,“這上麵寫著,你因某種怪異的原因而進宮,要完成係統規定的任務才能回去,所以千方百計地要成為皇後,是麼?”
“是這樣的,所以臣妾才會費心接近陛下。”厲蘭妡歎道。
“可是到後來,你卻不知不覺地愛上了朕,你甚至在猶豫,要不要因為任務而違背自己的真心?”蕭越用了一個疑問的語氣,連他也不敢肯定厲蘭妡對他是否真的有情。
厲蘭妡上前輕輕擁抱住他,挨著他的肩膀說:“這上頭記下了臣妾的涓滴心事,陛下已經看得很清楚了,陛下對臣妾這樣好,臣妾怎麼會不動容?臣妾並非鐵石心腸之輩,若非真心喜愛陛下,又怎會為此徘徊不決呢?”
她的身體很軟,還帶有沐浴後的清香,她的聲音也軟軟糯糯,徒有感情而無聲調,很容易使人淪陷。
蕭越被她那身雪白的衣裳裹住了,幾乎不能思考,他恍若夢囈道:“那末,要是朕為了留住你,而不立你為後,你會怪朕嗎?”
“臣妾不會怪責陛下,可是臣妾希望坐上皇後的位置,不是因為什麼任務,隻因臣妾想與陛下比肩,成為陛下名正言順的枕邊人,名正言順的妻,這是臣妾此生唯一所願。”厲蘭妡捧著他的臉,目光幽幽似兩盞夜路上的燈籠,即便辨不清道路四方,行路人還是得心甘情願地跟著走,“臣妾願意向陛下發誓,即便臣妾成為皇後,臣妾也不會離開陛下,絕對不會。”
蕭越俯首與其對視,厲蘭妡的眼裏隻有眷眷深情,做戲做久了,連真心和假意都難以分清。可是這一回,蕭越選擇相信,或者說,他情願相信。
厲蘭妡如願登上九重鳳座,成為大慶母儀天下的皇後。這個位子對她而言並無太大不同,皇後與貴妃、與夫人,都隻是職分上的差別,其實也隻是一個名號而已。何況後宮如今如此祥和,她連架子都不必擺,隻要安居樂業過日子即可。
那本日記並非偽造,可惜蕭越還是被她騙了——厲蘭妡是一個謹慎的人,深知狡兔三窟的道理,很早以來她就在做這樣的準備,萬一哪日失了寵,這篇日記就是翻身的工具;她萬想不到會派上這樣的用場。
不過也好,至少蕭越真信了它。她已完成自己的使命,隨時都可以走了。
但不知為何,臨作抉擇的關頭,厲蘭妡反而猶豫起來,她倒不是貪戀皇後的榮耀——皇後也沒什麼了不起的榮耀,除了名份上好聽一點,還不及寵妃逍遙自在。可是——可是也不知為何,她總疑慮這樣扔崩一走,是否太過不負責任,至少在走之前,她還有幾件事需要辦理。
蘭嫵已是皇後身邊的一等女官,厲蘭妡又收了她為義妹,由蕭越做主,將其許配給睿王蕭恕為側妃。蘭嫵的身份雖然低了點,不過有陛下聖旨賜婚,誰敢說個不字?少不得恭恭敬敬地上來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