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雅閣三樓,趙大明那間富麗堂煌的辦公室裏,秦牧剛灰頭土臉站著,腦袋幾乎耷拉到胸前。
從三層下巴變成沒脖子,隻有層層大下巴的趙大明,胡蘿卜似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戳在秦牧剛額前:“……你他娘的長本事了?還敢去查老子的帳?”
秦牧剛囁嚅半天,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趙大明也不需要他說什麼,就差給他幾巴掌了,就這,還不解恨。
錢進牡丹園的帳戶,跟進他趙大明的帳戶,有差別嗎?在趙大明看來,不過是左手入右手,左褲兜入右褲兜,都是他趙大明的錢。
遺憾的是,羅遠山不這樣想,汪明也不這樣想,所有的人不這樣想。
看樣子,不給一點小錢打發他們走是不行了。趙大明摸著層層疊疊的下巴想了半天,對站在大班桌前努力扮透明的秦牧剛道:“跟那幾個人說,一人先給兩萬吧。”
“……”秦牧剛看他像看恐龍。
趙大明一腳踹在秦牧剛的屁股上,把他踹得一個趔趄,一聲暴喝:“還不快去!”
接到電話的羅遠山連回應一下都沒有。馮曉以為自己聽錯了,連著問了很多遍,再三得到確認。
兩萬元?打發叫花子嗎?
趙大明回來了,在這位名滿京城,號稱李佳成第二的富豪麵前,再堵一次新雅閣,再拆一次大門,汪明沒有這個膽子。接下來怎麼辦?平時一頓飯啃兩個豬蹄的汪明,現在一口白米飯也吃不下了。
馮曉焦急不已,把幾人召喚到一起,可是商量來商量去,又能商量出什麼來?
“他奶奶的,我叫兩個人把他綁/票了,不給錢就撕/票。”汪明發恨。
“別胡鬧。”羅遠山悶頭斷喝:“你想進去嗎?牢飯是那麼好吃的?沒聽楊老師怎麼說嗎?要冷靜!”
“冷靜個屁!”汪明的聲音比他還大,焦躁道:“都他娘的什麼時候了,還冷靜。你冷靜一個我看看。”
客觀來說,羅遠山比他冷靜多了,除了一根接一根地抽煙,話不多,也沒什麼出格的言論。
“你們別吵了。”馮曉快哭了:“我一百多人半年的工資,五十萬保證金,全打了水漂啊。”
“誰不是呢。”羅遠山幽幽冒出一句。
大家都不說話了。
可算清靜了。秦牧剛站在窗前,望著沒有半個人影的大門口,大鐵門新裝不久,外人看不出異樣,他卻一想起那天上午的情景,便心驚膽戰。
這些人,真野蠻。
一輛黑色寶馬出現在視線裏,老程快步跑過去打開門,寶巴緩緩駛了進來。
這是孫仁勇在燕京的座駕。
那天劉誌航過來,被自己糊弄過去,不知他有沒有懷疑,會不會告訴孫仁勇?
孫仁勇下車,抬頭望了一眼。秦牧剛感覺到他那雙深遂的眼睛,心跳猛地停了一下。
窗戶緊閉,或者因為要開空調,或者因為沒有人。孫仁勇嘴角噙一絲冷笑,邁上台階。
趙大明在三樓樓梯口迎接他,笑容可掬道:“新世界銷售得怎麼樣?聽說全賣光了?”
“還不錯。”孫仁勇笑著和趙大明握手,兩人並肩進了辦公室。
一杯香氣四溢的咖啡很快放在孫仁勇麵前,趙大明道:“嚐嚐我煮的咖啡味道怎麼樣。”
孫仁勇沒喝,斜倚在沙發扶手上,道:“聽說你資金出現問題?”
趙大明下巴的肥肉顫了一下,斷然否認道:“沒有的事!你從哪聽來這些亂七八糟的話?”在另一隻沙發上坐下,語重心長道:“孫總啊,你來燕京半年了,怎麼普通話還是聽不好啊。這樣不行,對你的交流有很大障礙。”
孫仁勇饒有興趣地看他,道:“牡丹園停工了吧?無法準時交房吧?”
趙大明從他狡黠的笑容裏,看到什麼,心顫抖了一下。了解得這麼清楚,絕對不是人雲亦雲,卻沒有憤怒,沒有質問,而是笑成這個樣子,不是好兆頭啊。都是秦牧剛這個飯桶,成事不足敗事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