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內惆悵,李瑞溟也一聲長歎,舉步焚香,一拜敬上。而後站立一邊,肅容審量。
文錦頓覺頭皮一緊,屏息凝氣,躬行妾禮,畢恭畢敬,奉上三香。
盡管如此,也未得雪瑩好臉。她小嘴一撇,斜眼睨望。隻看得文錦如芒在背,心底發涼,更覺自己形單影隻,處境淒惶。
待三位孺人一一上香,就見雪瑩進前下跪。高舉檀香,垂淚喊娘,卻是直數文錦罪狀。一說她連日歸寧,不持內府,二說她禦下不嚴,任人缺場。
驚得文錦目瞪口呆,瞬時臉麵紅漲。
李瑞溟也是當頭一棒,立馬火冒三丈。一拍供案,直呼“混賬!”
嚇得眾人渾身一抖,噤聲半晌。
倒是梅孺人白著臉麵上前,急急拖拽雪瑩離場。
偏偏雪瑩今日格外倔強,雖嚇得眼淚盈眶,卻是毫不妥協,跪地不起,直直與他對望。
李瑞溟怒不可遏,指著她鼻梁,痛罵大逆不道!
雪瑩卻繼續哭著頂撞,“父王罰我可以,卻要當著母妃神主說個明白。何以允徐氏回府,陪楊氏上香,偏偏把她遺忘!”
這般搶白揭挑,氣得李瑞溟一臉鐵青,連說“混賬”,命人呈上戒尺欲要家法伺候。如此陣勢,定是重罰不饒。
雪瑩的教養媽媽周氏急急含淚跪下,“王爺息怒!郡主為給先妃娘娘盡孝,幾日裏都是素衣寒食。無非希望得王爺體恤,到先妃娘娘墳前上香。可惜新妃娘娘離府,您又無暇他顧……”
“可憐她小小年紀,實在經不起家法苛責!您若覺得確實該罰,就罰老奴!即便打死老奴,也不枉陪娘娘和郡主一場!”
她這般聲淚俱下,卻聽得李瑞溟冷笑連連,將戒尺狠狠拍在案上,指著她罵道:“說得倒是一心為主!若不是你們背後攛掇,何至於害先妃如此!我不找你們算賬,還給我興風作浪!來人啊,拉出去往死裏打!”
但聽門外一聲應命,立時進來兩個府兵來抓周氏。嚇得周氏連連討饒,雪瑩也瞬時恐慌。一下子失了大義凜然,哭得聲嘶力竭,死死抓住周氏不放。
看得梅孺人淚如雨下,直直跪地求情。張孺人、柳孺人也跟著跪下,一起尋情求饒。可惜李瑞溟一臉鐵青,絲毫不為所動,一揚袖子就讓把人拉走。
正是混亂不堪,哭聲陣陣,突聽一聲“且慢!”
聲音不大,卻及時將眾人定住。
李瑞溟一愣,冷睨文錦一眼,“求情的話,免言!”
文錦歎口氣,屈身下跪,直向先妃神主告罪:“妾身徐氏,蒙娘娘庇佑得入王府。然不矜身份思親心切,罔顧禮法,此罪一也!對郡主鮮少關懷,體恤不周,此罪二也!對內府疏於操持,治下不嚴,此罪三也!惹郡主傷心,與王爺生隙,此罪四也!今日種種皆因我起,望娘娘在天有靈,但聽徐氏自罰!”說完伸出雙手,示意忍冬。忍冬臉麵一肅卻是拿起案上戒尺,直直打向手心。
但聽“啪啪”之聲,一下下敲擊耳膜,在冷凝中極顯清脆。
“你這是幹什麼!”李瑞溟一聲怒喝,急急奪了戒尺。可惜幾下打完,文錦手心已然腫脹。
“妾身已向娘娘請罰,還望王爺體恤,勿要再動刑責,免得又擾娘娘清靜。”
李瑞溟氣結,一手扔了戒尺,冷麵而去。留下眾人驚魂甫定。
文錦長出口氣,向先妃行完大禮,複起身行步。
見陳媽媽抱著嚇壞的永暉避在立柱之後,便從袖子裏拿出一個香囊交給她:“裏麵是在慈恩寺求的平安符,給暉兒戴上。”
轉頭又看雪瑩一眼,見她也縮在周氏懷裏瑟瑟發抖,暗歎口氣,折身返還案前,將另一個香囊供於其上。雙手合十拜了拜,便行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