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華燈初上,李瑞溟在書房沉悶良久,終是起步到景玉園去。行至半途又覺心煩意亂,複在豐園湖畔徘徊踱步。
如此舉棋不定,看得楊毅隱隱擔憂。心道:以前是先妃和楊嬪,如今多了新妃,又有郡主添亂……真真恨如瀚海情比玄天,任王爺再英明果斷,陷入其中,也難周全……
他這裏胡思亂想,李瑞溟也心緒難安。腦中紛紛擾擾,千頭萬緒,卻是越理越亂。狠狠踢起腳下石子,但聽“啪”“啪”兩聲,一聲擊地,一聲入水。他就想起祠堂戒尺,仿若那清脆之音又起,卻是一下下打入心裏……長歎口氣,再不猶豫,舉步前行。
楊毅見狀,急忙收心,快步跟上。老遠見魏全、張信挑燈關門,大吃一驚,小跑相阻。
兩人看清是他和李瑞溟過來,連忙跪地行禮,說是王妃娘娘以為王爺歇在書房……
李瑞溟不聽他們說完,微一揚手,行入院子。擺手止了結香通傳便直入內室。
忍冬和丁香剛伺候完文錦梳洗,正欲給她上藥,看見是他進來,連忙行禮。
文錦嚇了一跳,未及起身相迎,就被他一把按住。
抬頭見他鳳目深深,直盯自己掌心,不由收攏手指。
李瑞溟鳳眼一瞪:“腫成這樣,還欲逞強?”
文錦被他凶得一愣,“不礙事兒……”
觀他冷眼睨來,隻得收聲。
“你倒是真敢下手!”李瑞溟邊拿過藥瓶,邊瞟忍冬一眼。
忍冬惶惶跪地,直說自己該死。丁香也跟著跪下,卻是嚇得大氣不敢出。
文錦見狀,急急求情,“不關她的事兒,是我……”話未說完,就被李瑞溟抱起,“啊……王爺!”
李瑞溟不管不顧,徑自繞進屏風。
文錦又羞又窘,偏偏手心腫脹,指根疼痛,難以推拒。
李瑞溟把她放在床上,拔了瓶塞,拉過玉腕。
“王爺……”
“別動!”
“讓她們……”
“閉嘴!”
文錦隻得噤聲,擎著手掌,任他塗抹。
一時間,屋內鴉雀。
文錦見他鳳目微垂,一臉認真,突覺心跳加速,急急將眼挪開。可是亂瞟一圈,還是回眸過來。又覺他鼻子挺隆,越發顯得英俊堅毅、輪廓分明。
想來,自己對他都是匆匆一瞥,即便夫妻恩愛唇齒相接之時,也未敢細觀他的相貌……
胡思亂想什麼,文錦暗罵自己一聲。手指微動,卻是牽連掌心。“嘶……”
“疼?!”李瑞溟手下微駐。
“嗯,有點……”文錦難得老實回道。
誰知卻換來李瑞溟一句:“活該!”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兩字入耳,她瞬時渾身僵硬,緊咬嘴唇,再不顧看。
李瑞溟覺出異樣,暗怪自己失言,將玉手放開,複又提起另外一隻,見她坐著出神,任由處置,更是腸子悔青。訥了一會兒,才回旋道:“我受上一尺尚且淤青,你細皮嫩肉也敢嚐受……何況,一雙巧手,若真打壞了,豈不可惜……”
文錦眼神微動,長歎口氣。
李瑞溟也不知如何再行安撫,隻得繼續施藥塗抹。
這番沉寂,真真冷凝。
忍冬、丁香更是屏息凝氣,不敢出聲。直到李瑞溟吩咐她們進去收拾,才躬身行入。
李瑞溟轉交藥瓶,淨手完畢,就命她們出去。
兩人如蒙大赦,惶惶退出。
掩門之聲響起,文錦才回過神來。想著自己這般狀況,如何寬衣?抬眼見李瑞溟正更衣除服,嚇得急急背身。
幸見被子鋪開,她便往裏一鑽,背身而臥,慌張閉眼。
但聽他嗤笑一聲,而後燭火一滅。
覺著他上床來,擠進被窩,立馬身體緊繃。
李瑞溟何嚐不知她的心思,歎口氣道:“睡吧……”
文錦剛鬆口氣,誰知一條鐵臂鎖上柳腰,“王爺!”
“我有苦衷!”
文錦一愣,他這是……
解釋麼?
對哄她歸寧的解釋?
對這幾日所作所為的解釋?
心懷忐忑,凝神靜聽。
卻又……久久無聲……
睡了麼?
文錦歎口氣。
可黑暗裏又傳出一聲:
“你是我的妻!”
文錦渾身一顫,
淚……
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