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三月十七,所有妃嬪都盛裝打扮,前去安陽宮向太後請安。
沈玉笙想起入宮之時,太後原本是不肯應承的,後來皇上堅持,太後又風寒侵體,懶得管了,她才能進得了這皇宮,才能為她的大計謀劃。如今第一次見太後,雖說不能失了體麵,裝束也不可太盛,免得過於招搖。
沈玉笙特意命尚宮局為自己裁製了一身淺黃色的明雛碧紗鑲邊軟裙,上麵用淺淺的針腳繡著齊齊整整的杜若和芙蓉,袖口處別出心裁,用光綢做底,湖紗為襯,及腰處更以妃色東珠做腰鏈,東珠圓潤光華奪目,趁著搖曳在地的裙擺,益發顯得亭亭秀美。
她又選了一雙新月形的玳瑁耳墜,月白色雕刻青鸞捧珠的瓔珞項圈,皓腕上一對明亮如水、瑩潤如流螢的天青色翡翠鐲子。發誓梳成結椎式的墮馬髻,盤卷成三椎,上束以一支簡簡單單的湖藍色緬甸玉步搖,下綴淡色珍珠流蘇。整個人既光彩照人,又不落於流俗。也不招搖奪目。
帶著心如到了安陽宮,諸位妃嬪、內外命婦已到了不下一半,都按照座次在太後下首坐著。太後身著身著金黃色錦繡團簇牡丹風袍,頭上綴著指肚般大小的紅寶石,繞城彎眉狀,又插著金翠南珠釵,光華四溢,明豔照人。
隻是,太後臉上的皺紋,卻已經層層疊疊,望去如同水塘中輕輕蕩漾而起的細脈暗紋一般。她形容枯槁,憔悴不已,想必是大病初愈所致。
沈玉笙隨在辰妃和錦妃之後,向皇太後行禮請安。太後似是沒有睡醒一般,看也沒看她們一眼,擺擺手說道:“罷了,起來吧。”其餘的妃嬪跟在三人之後,齊齊向太後請安。
光是請安一禮,就足足折騰了大半個時辰。後來太後有些乏了,就擺擺手說:“算了,今日大喜的日子,就不必太過於拘泥。”
她話音剛落,皇上已然帶著太子和二皇子走進安陽宮的正殿中。於是,眾人紛紛起身向皇上行禮。太子和二皇子又向太後、皇後行禮。
沈玉笙這是第一次在宮中見到太子。太子名叫宇文向我,約摸弱冠年紀,臉色溫潤如白玉,眼角眉梢卻隱隱帶著幾絲淩厲,透著清冷的寒意,似是深秋的寒花上,湛透出一重又一重的薄霜。他的嘴角微微上揚,永遠銜著淺淺的微笑,隻不過細細端詳,又似是幾分抑鬱。
二皇子年方十六歲,卻因病弱之故,麵色清臒蠟黃,看上去比真實的年紀小了不少。他往那裏一站,隱隱泛著清灰的手指細如雞爪,整個人形銷骨立,看上去如同一隻鬼怪一般。也無怪皇上太後都不中意他。
太子才跪下請安,太後已經雙手揚起,連聲道:“快起,快起,我的乖孫。來哀家身邊坐著。”太子挨近太後身邊坐下,太後摟著他問長問短,喜不自勝。
二皇子宇文向英支撐著羸弱的病體,方要跪下,太後的眉頭已然微微皺起,她絲毫不掩飾心中的厭惡之情,略帶不悅道:“明明知道向英的身子骨差,還帶他出來現眼做什麼?皇後,你思量事兒也忒有些不周全。”說完,她似是漫不經心一般,輕輕瞥了皇後一眼。
“是臣妾考慮的差了。來人,快把二皇子扶回去好生歇著。”皇後緊緊抿著嘴唇,牙齒把下唇咬的血紅血紅的印子,錚然在目,宛如用蓼花胭脂重重塗抹過一番。皇後向來驕橫囂張,無所顧忌,卻不曾想到在太後麵前卻也這般隱忍。可見這太後,並不是所見到的病弱易與的主。
請安完畢,按照儀製,在上元殿開宴。於是,一種妃嬪命婦、皇親國戚在太後與皇上的率領之下,浩浩蕩蕩來到上元殿。仍舊是按規儀坐了,太後坐在最上首的寶座,兩邊又分別坐了皇上、皇後。其餘人按照位次,一一落座。
唯有太子宇文向我素來被太後所喜,緊挨著皇上下首坐了,他的生母容妃也跟著沾光,坐在旁邊。
戲台早已搭好,有人拿了本子,來請太後點戲。太後精神比早上時好些,強打著精神道:“讓我孫兒幫我點吧。”
宇文向我也不推辭,接過本子,盡著幾出熱鬧的點了。果然都是太後極其喜歡的。太後一時高興,賞了他不少東西。
看了幾場戲,太後也有些乏了,於是皇上下令遣了戲班子,各色各樣的菜式擺上來,都是平日裏常見的山珍海味,雖然樣子好看而不夠精致。
沈玉笙提起眼前的那雙耀眼奪目的翡翠鑲金筷子,也沒吃幾口飯,就輕輕的擺放下了。
過一會子,太後懨懨說道:“你們賀壽吧。哀家覺得鬧了這半日,身子不大爽利,這就回去安陽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