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我去博物館看展覽,說我是他心目中神聖的繆斯女神,掀起了他對感情的二次革命。他帶我去逛淮海路,說我成熟中帶點年輕、年輕中有點另類、整體中還帶性感。他讓我套在幾萬塊一身的名牌盔甲中,我覺得自己不是像衣冠奴隸,像衣冠禽獸。他又帶我去聽音樂劇,說被我百年一遇有著奧黛麗赫本氣質的臉給俘虜了。
他比羅丹更能讀懂愛情,他比三宅一生更具魅力,他比彼特拉克更有抒情細胞。
而且據說他的女友在幾前年一次重大交通事故中不幸罹難。他曾打算此生不娶,直到我的出現打破了他的誓言。這個世上,誓言遠比鐵飯碗容易打破。我不知道要為他的舉動而感動流涕好呢,還是無動於衷妙呢?
終於,我和白月在身體上有了更一步的交流。他說我的眼睛像櫻桃,臉蛋像蘋果。他擁抱我的時候太用力,以至於我差點要窒息。他親吻的技術特別糟,拿我的嘴巴當牆壁在刷。他給我吹頭發經常把我扯得大叫。我把他的背脊當板凳,把他的腦袋當球拍,把他的大腿當沙發,把他的肚子當大床。
小七提出來要正式見見我的新男友,我很怕她會弄糟。她拍著胸脯作保證,就算醜得沒底線也會給他台階下。如果帥得沒天理她也不會跟我發生爭奪戰。
在同去見小七的路上,白月看上去有點緊張。
“你今天跟小七聊天的時候,能不能裝著很隨意的樣子提起我花了多少錢給你買了香水。”
“為什麼?”
“因為她是你最好的閨蜜,她見識過你所有的男友,她早已在心裏形成了一套好老公好男友的行為法則。我不想她見到我第一麵就開始貼標簽,針對我的長像算平均分。”
“你對自己這麼沒信心嗎?”
“不是的,是我覺得見她比見丈母娘還恐怖。她是你的軍師,你的幕僚,你的代言人,你的啟蒙老師。她會在我們全城熱戀時提醒你別掉入男人挖好的溫柔陷阱,會在我們冰河世紀時出謀劃策掌控全局。如果有一天我們結婚,她一定會在我們婚禮上致祝詞開香檳,同時會警告你時刻關注男人的最新動向。如果有一天我們產生分歧,她一定會誤導你這個世界上男人都是巧言善變的騙子。”
“你怎麼會這麼想?”我有點疑惑了。
他才吸了口氣,“沒什麼,隻是怕變成她圍攻的對象而已。”
沒想到,這次的三方會談取得了出奇的順利,白月主要針對以我為中心,充分貫徹‘二個凡是’,謹遵‘三從四德’的戰略發展方向獲得了小七的一致好評。會談是以小七對我送祝福語而圓滿落下帷幕的。
沒過幾個月,我把白月帶回家見父母。記憶裏,因為婚姻大事戀愛對象沒少被七大姑八大姨批判,幾乎要把我拖去心理谘詢中心。
而我媽自從給我介紹了孫斌那個歪瓜裂棗,導致家庭矛盾日漸白熱化就再也沒去婚姻介紹所登記我的個人資料。以後的婦女聯盟、社居對談、親友聚會她都避之不及,就怕別人揣測她這個不爭氣的閨女為什麼還沒有出嫁。是不是小時候受過什麼虐待,留下了心理創傷?還可能是初入社會時交友不慎,檢查出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疾?
白月的簡曆很精彩,履曆很豐富,家世也殷實,穿著很得體,談吐很大方。我想所有的丈母娘都會覺得他很出色。我把他帶回去的最直接目的就是一堵悠悠眾口,以便供日後我媽恢複她的社交生活時,可以眉飛色舞添油加醋的形容我的戀愛對象有多麼優秀,一舉洗清我得了隱疾或者心理障礙的前恥。
我媽覺得白月的地心引力很穩重,將來不容易被小三小四這類貨色拐騙。我爸誇他氣質很藝術家,下一代的遺傳基因很不賴。
趁著飯後聊家常的檔兒,我媽問他有沒有結婚的考慮。他說暫時還年輕,應該努力先奮鬥。我爸問他以後打算定居在哪座城市,他說國內的城市不考慮,以後還是想回美國。聽完答複後我爸媽的臉色頓時很難看。我踢了踢他的鞋子想讓他搞清楚狀況,他反問我沒事幹嘛老踢他的鞋子。
事後,結果我媽嫌他太胖,我爸嫌他太白。他們寧可家庭矛盾再次升級,寧可我再度背負著滯銷的頭銜。
這世間有多少感情是死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比如羅密歐與茱麗葉,比如梁山伯與祝英台。但顯然,我和白月的感情並沒有發展到生死相許不離不棄的地步。當父母輪翻上陣和我大談國際國內的具體形勢,經濟泡沫的產生與貨幣的戰爭。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我還是決定安撫父母的心,斷然與白月提出分手。
白月也沒有任何挽留,他很快又調回到美國,從此沒有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