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媛淚眼婆娑地看著祁氏,柔弱地開了口,喚了一聲:“二嬸娘。”
多少可憐之意,都在這聲稱呼裏了。
祁氏忽然感到了一絲茫然。
她活到如今,除了對薛紋,便是對自己親生兒女都沒有過半分情感,卻偏偏因著薛媛這一聲帶著百轉千回的呼喚,起了憐愛之意。
以前她叫自己的時候,不是這樣的。
她每次都是開懷地笑著,高著聲音叫她“二嬸娘”。
永不知愁,總能讓周圍的人,心情都好些。
無關自己的態度究竟是不是真心,至少她待自己,實是真意。
但這份憐意,不過瞬間罷了。
到底,是白氏擋了自家丈夫的路,死不足惜。
到底,斬草除根,她不能留著薛媛不殺。
祁氏心底已經恢複了那份清冷之意,但已經紅了眼眶,擦著淚隔著那些軍士,柔聲道:
“秀秀不哭,你娘救了長公主,是極厲害的,你若是隻哭,你娘在那世裏,也不會安心的。”
薛媛隻是在哭。
不,祁氏,你活著,我娘才不會安心。
……
長公主見祁氏隔著軍士的刀槍,那副小心謹慎、滿是對薛媛的憐惜之狀,不覺心軟,開口道:
“讓她們先過來。”
軍士們得令,放了祁氏和薛妍過來。
祁氏快步過來,跪地道:“長公主殿下,還請殿下為我大嫂做主。”
說罷,重重磕下頭去,當真是妯娌情深。
縱然知道要演好這場戲,但此情此景之下看見祁氏這般做作,薛媛依舊忍不住心中氣血上湧。
惡心。
長公主簡單安撫了她幾句,又道:“此事陛下自然會有公斷的,你也不必十分難過害怕,待查問回家之後,好生料理吧。”
祁氏抹著淚道:“是,我家大嫂的冤屈,秀秀的委屈,都托賴在陛下身上了。若能還我大嫂公道,臣婦萬死亦可。隻是我婆婆平日就多疼秀秀,倚重大嫂,此時遇到這等變故,我們又不得回家,還請殿下派人去,安撫一二。”
說罷叩頭下去,十分真誠。
長公主今日倒是對這祁氏另眼看待了幾分,再歎一聲點頭道:
“好,你放心。”
“多謝殿下!”祁氏哽咽道。
就在這時候,眼淚已經哭幹,臉上幾無半點兒血色的薛媛忽然道:“殿下,我想回家……”
長公主沒想到她會突然這麼說,而祁氏則徹底安心了。
“我想回蕙心苑,我娘的東西都在那兒,我要和我娘回蕙心苑,我想去找祖母……”薛媛的聲音忽然高了些,情緒很是激動,“我想帶我娘回家……”
詹雋兒在一旁,忙給她順著背。
長公主見她如此,更覺得心中酸楚了,點頭道:“好,我先讓人送你回去,隻是……你娘如今這樣,回去了倒讓你祖母更難過了……待人給你娘整理好,我就送你娘回家。”
薛媛“嗯”了一聲,忍痛給母親的遺體磕了四個頭,又對著長公主、祁氏禮過,目光投向薛妍時想要說些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詹雋兒眼睛腫得仿佛兩個桃子:“秀秀,我這次不和爹娘出去了,等我回家了,就去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