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媛不說話,隻是握了一下她的手,這才跟著人離開了茂園。
祁氏目送著薛媛離開,悲悲切切地啼哭,偷偷摸摸地摸過了自己的袖子。
老天爺果然還是站在她這一側的。
……
如今各家在茂園旁的家奴們,也一並被看了起來,還是長公主下令,竹意才被帶了出來。
乍聞噩耗,忽被軟禁,安平侯府的這些家奴們個個都又驚又怕。而竹意被帶出來的時候,更是嚇得渾身顫栗,隻怕再有新的噩耗。
不過當她看見薛媛走出茂園的樣子,卻又顧不得怕了,幾步過去跪倒在薛媛身前,哭道:“大小姐,怎麼會這個樣子?夫人她……”
“竹意,別說了。”薛媛忍著悲痛將她扶起,“咱們回家去,我想要回家。”
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接下來的每一個瞬間,她都必須打起十成十的精神,否則便是功虧一簣。
……
護送薛媛回家的,正是詹筱苒帶著的一支原本隸屬於柳山營的軍士。
薛媛要上車的時候,詹筱苒伸出了手,讓她扶著自己的胳膊上車,雖然知道不妥當,但還是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句:“秀秀,你還是要節哀。”
薛媛垂下眼去,並未說話,而是點了點頭。
馬車啟動,竹意還在抽泣,緊緊地拉著薛媛的手不肯放。
而薛媛目下卻隻剩一片沉靜,甚至連剛剛那痛苦到極點的喪母之痛,都已經不讓她再哭出來了。
果然是她前世時候的樣子。
遇見多痛苦的事情也不哭,遇見多喜悅的事情也不笑,無論遇見的人是誰,不論多麼危險的時候,她都能最冷靜的心思去應對。
人常說置之死地而後生。
她死後重生,卻依舊沒能阻止母親的死亡。
自覺掌握一世先機,輕忽前世今生的不同,自認為前世自己能贏,今生當然也不會輸,就是她最大的錯。
華服之下的那件金絲甲變得越來越沉重,甚至壓得她喘不過氣來。而車外的景致也在逐漸變化,光影流轉,隱隱能聽見車外那片林子之後,傳來的流水之聲。
就是這裏了。
“竹意姐姐,”薛媛壓低了聲音道:“你害怕嗎?”
竹意一怔,雖然住了抽泣之聲,眼淚卻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薛媛看著她的眼睛,歎了口氣。
“你若害怕,我就留在這兒,外麵有詹大哥哥,到時候你我奪了馬車跑回臨江城,總不至於真的喪命。以後雖然艱難,但我定然會想辦法護你們周全,可是敵暗我明,護得住你,未必護得住其他人。”
竹意聽得直發怔,以至於連哭都忘了。
“小姐的話,我怎麼聽不懂?”
薛媛再次轉頭看向窗外。
“你若不怕,你我便將命都舍在這裏,來求我們所有人的一條活路,好不好?”
“所以告訴我,你害怕嗎?”
迎著薛媛那雙清澈的眼睛,竹意也不知道怎麼了,竟然就搖了搖頭。
“小姐,奴婢不怕,隻是你到底……”
薛媛一笑,甚至沒等她說完,便忽然扶著車壁,用力幹嘔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