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液沁透了衣衫, 這棺槨裏又極為寒冷, 凍得他渾身發抖, 不得不運功以內力護體, 可身子一動, 便引得那鎖鏈拖曳聲迅速接近了過來。
棺蓋一個接著一個的被掀開的聲響依此傳來, 近了, 更近了。
白曇艱難地撐起身子,取了背上箜篌摟在懷裏,盯著上方棺蓋。
未曾想過, 會走到如今這一步,不得不為了這腹中胎兒與他決一死戰。
上方棺蓋一震,是什麼跳上棺槨的聲響, 白曇雙膝死死頂住棺蓋, 手在琴弦上狠力一彈,隨著一串震耳欲聾的銳音, 數根琴弦穿石而過, 徑直刺透上方巫閻浮身軀。聽得一聲慘嚎響起, 白曇眼圈一紅, 從棺中一躍而出, 一手鬆開琴弦, 掌風驅動數根琴弦猶若穿線箭矢,將巫閻浮猛地釘在牆上。
巫閻浮一時動彈不得,渾身鬼藤朝白曇襲來, 白曇一手彈射琴弦阻擋, 一手以掌猛地拍中身旁的棺槨,便將棺槨拍得離地豎起,朝巫閻浮罩進棺中。
“師尊,對不起。”白曇咬牙抑住眼中淚水,不敢多留,朝陵墓深處逃去,不想沒走幾步,前方竟出現了一道斷崖。
“小妖孽,你莫走!”但聽背後一聲怒吟,白曇藏進一棺槨中,透過縫隙看去,隻見一獨臂紫衣人從上方落下,手中捧著一枚腰鼓,輕輕一拍,那牆上棺槨轟然開裂,棺中之人猛地掙開琴弦,四肢著地爬到那人身側,馴服如獸。
白曇心裏一刺,哪裏能撒手不管,琴弦勒入指腹三分,指縫都滲出血來,見司幽彎下腰,用嘴咬住男子身上的琴弦逐一拔下,更是忍無可忍。
“這小妖孽一身武功都是你教的,看看,如今卻把你害得如此慘......”
“閻浮,你要記住,這世上隻有我待你好。為了我,你需得殺了他。”
巫閻浮點了點頭,血紅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著昔日對自己卑躬屈膝的屬下的臉龐,嗅了嗅慢慢撫過他臉頰的手,鬼藤順從地纏上了對方的手腕。
司幽滿意地用袖子掩住唇角,一笑:“等你殺了他,我們就去取乳海水,清除你身上的鬼藤。你日後重登教主之位,司幽還是你的護法,守你一生一世。”
白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小腹亦一抖一抖,似腹中胎兒在暗暗啜泣。
他不能.....如此走掉。與巫閻浮同歸於盡,也好過他懷著他的後裔,卻眼睜睜看著仇人與成為仇人傀儡的巫閻浮雙宿□□。他還沒有那麼灑脫大度。
思罷,他便站起身來,彈出一根琴弦朝司幽腰鼓襲去,霎時間弦穿鼓破。鼓嗡嗡作響,卻並未失效,巫閻浮身形如電朝他撲來,白曇縮進棺內,見巫閻浮撲到棺上,使琴弦將他脖頸纏住,一把拽進棺內,推上了棺蓋。
又振臂一掌,震得棺槨貼地滑出,徑直滾下斷崖。
白曇蜷起雙膝,抱緊腹部,縮成一團,如隻穿山甲般牢牢護著腹中胎兒,天旋地轉中,什麼也看不清,什麼也聽不見,隻覺身子被晃得跌入一個結實的懷抱,無數柔軟的藤蔓交織成網,將他整個人裹在其中,隔開了堅硬的棺壁。
這種感覺.....好似在被很小心....很溫柔的保護著一樣。
其實他是深愛他的罷,否則又怎會連心都挖給他呢?
可是,這個人分明已經認不得他了啊。
白曇閉上眼睛,感到棺槨“砰咚”一沉,翻了幾個麵,又往上升去——
竟似是墜入了水裏。
果然,隻聽嘩啦一下水聲,棺槨似乎浮到了水麵上,搖晃漸漸平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