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之中,白曇感到巫閻浮趴在自己上方,伏著身子,順著脖頸像剛才那樣嗅自己的氣味,在他的耳垂處逗留了片刻,用嘴咬開他的衣口,一寸一寸地往下嗅,最後在他的腹部深嗅了好一會兒,發出了一聲不明意味的低吟。
他被嚇了一大跳,腦中浮現出巫閻浮在廢廟中啃噬他人心髒的景象,奮力掙紮起來,卻根本動彈不得,隻得容巫閻浮不明所以地折騰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可巫閻浮並沒有做出什麼傷害之舉,他持續的腹痛奇跡般的緩和了下來,腹中胎兒好像感到安全般舒展開了緊縮的身體。
——到底是血脈相連麼?
白曇心頭一顫:“師.....師尊,放開我,好不好?”
男子的呼吸凝了一凝,猶猶豫豫地鬆開了鬼藤,摟著少年的手臂卻沒有放開,弓起背往上一撞,便將棺蓋撞得碎裂開來,在漂浮在水麵的棺槨內站起身子。
白曇把頭埋在他肩頭,伸出雙臂,摟住了他的脖頸,如同多年前第一次擁抱這個人那般小心翼翼,弱弱地叮嚀一聲:“師尊還認得我的,是不是?”
巫閻浮沉默不語,沒有任何回應,隻是摟著他,躍到這冰川暗河的岸邊。他們順著這暗河不知漂了多遠,早已不在原來落下的位置,這百尺斷崖下竟然並非寸草不生,反倒綠草如茵,密林如織,儼然是座世外桃源。
在密林穿梭了一陣,尋到一處樹洞,巫閻浮才停了下來,將懷裏少年塞了進去,而後找了些落葉來,盡數蓋在他身上,好似打算將他藏在這裏。
白曇愣愣地看著他的舉動,此時才意識到,巫閻浮不會傷害他。
見巫閻浮轉身又要離去,白曇伸手去抓他胳膊,卻沒抓住,巫閻浮轉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一眨眼功夫,又出現在他麵前,嘴裏叼著一隻血淋淋的雪兔,放到他麵前,竟是要來喂他吃東西。白曇在王府裏吃得珍饈美味,哪裏受得了這類生食,聞到血腥味,當下捂著嘴幹嘔了一下,巫閻浮皺起了眉,立時將雪兔甩了出去,又轉頭從冰河裏捕了條小魚,銜著湊到白曇嘴前。
白曇自是將頭一扭,嘔得更厲害了。
巫閻浮嗅了嗅他的嘴,白曇一巴掌把他的臉扇開了,冷著個臉。
“都是你這老魔頭.....害得我這般辛苦,你卻變得什麼也不懂!”
巫閻浮眨了眨血紅的雙眸,把他的手攥住了,嗅到他袖間的氣味,瞳孔一縮。
白曇這才反應過來,將袖間盒子掏了出來,打開了盒蓋,那顆心呈露在巫閻浮眼前,他盯著看了片刻,眯起眼眸,似乎感到很是困惑。
“這是你的心,你也認不得了?”
白曇托起男子的下巴,一手將他衣袍扯開,隻見他胸口處赫然有道深深豁口,翻開的皮肉業已發黑,而那些他方才用琴弦造成的傷口也沒有愈合的征兆。
原來藥人沒了心確實能活,但卻再無法自我修複了。
“你根本沒有想過回來找我,是不是?若我不來找你,你便獨自葬身於此?”白曇忿然一笑,“如此,便可讓我夜夜夢見你,一輩子忘不了你,還要.....”
白曇捂住腹部,抓起那盒子,將它一把按到巫閻浮心口。
“你的心,你自己收著,我不稀罕!”
說罷,便從樹洞裏鑽了出來,走了開來。
巫閻浮木然地捧住盒子,心口倏然一疼,低頭便見幾根鬼藤從那盒子裏探出來,鑽進破口之內,硬生生將那顆心髒送了進來。幾處傷口即刻愈合如初,渾身鬼藤比原先更粗壯了幾分,令他力量充沛,充滿了殺戮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