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野人兄先是把魚拋上了岸, 又沉在河裏搓洗一番這才自個爬了上來, 一身古銅色的肌膚因為沾水的緣故而顯得光滑透亮, 骨肉勻稱, 濕噠噠地將身下的草地都打濕了一片, 顧長離在一旁摸著下巴暗戳戳地盯了片刻, 再轉眼落到自己現下的細胳膊瘦腿上, 不禁又是一陣氣餒。
他見那野人剛一上岸,身上的水都還沒弄幹,就打算光著身子去撿魚, 頓時又是好氣好笑。
徑自上前把人先攔住,拿著原先充作車席的長布往他肩上一搭,示意他首先把自己周身弄妥當了, 再去想其他的活計。
很快便理解顧長離舉動含義的野人兄爽快地將錦緞長布往身上一陣揉擦, 直到確認身上沒有滴著的水珠,才抬起頭朝著顧長離笑出滿口白牙。
…………
二/逼兒童歡樂多, 顧長離也懶得思考為什麼這家夥隻要一見他就笑得仿佛要開花似得, 看他把身體擦拭幹淨了, 便給他披上自己原先穿過的一套雪白內衫。
雖然兩人都為男子並不曾損失什麼, 可一直看著一個同性大咧咧地在自己眼前遛/鳥也不是一回事。
顧長離的身材瘦削頎長, 野人兄穿起來其實並不大合身, 有種束手束腳的緊繃感,可是他一點都沒有介意的樣子,套上顧長離的衣服後便好一通摸摸蹭蹭, 像是得了什麼了不得的寶物般。
“你且過來。”
眼角直跳地看著這麼大一人披頭散發地在那又蹦又跳, 發梢末端凝著的水珠四灑,顧長離隱約中有了前世給自家的狗狗洗完澡後它們狂甩毛抖水的既視感。
招呼人過來後,野人兄立刻毫不猶豫地湊上前,一副“有何吩咐,當即執行”的乖巧模樣,他看上去二十餘歲的年紀,個頭卻比剛剛加冠不久的顧長離高上不少,後者本想替他把頭發稍稍弄幹,卻也覺得眼下這種仰頭抬手的姿勢不太方便,於是便又讓他席地而坐。
野人兄自然言聽計從地照辦了。
他坐下,顧長離也隨之一道坐在他的身後,先把他的滿頭亂發束在一起,又拿原先那塊擦拭身體的長布包住末端,慢慢等它滲透水分後,再解開/放到一旁,從袖口處摸出一個小巧玲瓏的白梨木梳。
“出行時怕那大風吹亂了頭發便順手帶了把,不想卻先便宜了你這小子。若不是擔心你這粗手粗腳折了屐齒——話先說在前頭,我可不曾替人梳過頭發,到時候扯掉幾根不能怨我。”
顧長離嘴裏絮絮叨叨地說著,手上的動作倒也不慢,野人兄的頭發看上去亂糟糟的一團蓬鬆,可是當真握在手中梳理的時候卻能發現他的發質倒還不錯,烏黑柔亮,撫摸起來有種絲質的柔和感。
豈無膏沫,誰適為容(1)——這樣的頭發委實不像是生於村野蠻地的土人能夠將養出的,可是對方這宛如童稚般的表現若說是演技,那也過於可怕,顧長離心中嘀咕,卻也沒有表現出來,隻是暗暗留神,記下這一遭。
不過即使再怎麼不錯的發質,在其主人沒有好好照看,而是任其披散的情況下,也隻能委屈地盤糾錯結成一團,直到顧長離好容易將它們一一捋順披於肩上的時候,天邊已經泛起了霞色,而他的手上也多了一團愣是被他扯下來的斷發——當然,梳子的屐齒上夾著的更多。
顧長離訕訕地將那些斷發取下,看著手心躺著的上烏壓壓一片,即使心狠手黑如他也有了點不好意思的感覺,性子急躁的時候好些頭發都是叫他硬是拽下來的,肯定不會舒服到哪裏去。
他站起身活動了下盤坐太久已經有些酸澀的腿部肌肉,不想右腳上傳來的一陣酥麻感覺讓他腳上一軟的同時,險些又坐到了地上,幸而他起身的動作業已吸引了野人兄的注意,當即躍起伸手扶住了他。
“無妨,隻是有點發麻。”
顧長離勉強倚靠著野人兄的肩膀,狠下心重重跺了幾下右腳,那種觸電般的麻癢感頓時叫他一陣齜牙咧嘴,眼角都擠出了點點水光,待到這種感覺稍緩,還欲再試的時候,卻忽然被人握住了腿。
“???”
察覺到顧長離不解的眼神,野人兄抬眸對著他微微一笑,柔聲說道。
“我有辦法。”
顧長離這才發現,遮蔽著野人兄大半容顏的亂發一去,後者卻是擁有著一張極為不賴的容貌,不似他的精致俊秀或是南王的俊朗矜貴,那是一種更加蕭疏開逸,落拓不羈,像是浪子般的眉目,十分符合他心目中江湖遊俠的形象,隻不過在他預想中應該更加風流靈動的雙眼顯得有些蒙昧不明,混沌了些許,顯出幾分癡傻來。
被野人兄攙扶著小心地放在地上,然後直接掀了他的下袍袍擺露出一雙被褻褲裹著的修長大腿,顧長離心中似有所覺,果不其然,下一刻野人兄便貼掌落在他的右腿一側,掌心傳來的熨帖熱度頓時將原先的麻癢痛覺舒緩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