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重別日,是何年(6)(2 / 2)

她神思恍惚著,柔柔的霞光將她美麗的側臉暈染得茸茸的,眉眼溫潤姣好。

許超的眼皮動了動,睜開了一道細細的縫,目光落在她的臉上,驀地呼吸微微一滯,又閉上了眼睛,而耳後卻浮起可疑的紅雲,嘴,微微扯開。

*********醉平生後院的那間房子裏,傅禺書依然低頭雕琢著手裏的水果,再一一拚盤,神態認真,動作嫻熟優雅如行雲流水。

鄧老板恭恭敬敬地站著,他用眼睛的餘光注意對方的表情,不禁有點懷疑對方根本沒有聽到自己在說什麼。稍稍將聲音提高了點,道:“主子,您瞧可要打點一二?屬下瞧著那武氏想要將事情鬧大,若是真鬧到府衙,即使沒個什麼大礙也影響醉平生的生意……”

傅禺書道:“你以為呢?”

鄧老板斟酌著道:“那武氏看樣子有些來頭,不過畢竟是外鄉人,屬下與守備大人的小舅子有幾分交情,去遞個話應該會幫忙。”他眼中露出絲狠戾,“若是……不如……”

“當”的一聲,傅禺書手裏的刀敲在磁盤上發出脆響。他抬起頭,一向淡漠沒有表情的臉變得有幾分猙獰,一雙眸子裏如凝結了萬年冰霜,戾氣隱顯,道:“記住,不許動她一根頭發!”他手腕一動,本來已經成了形的果樣被削成兩半,摔在地上成了一堆爛泥。

鄧老板跟隨他好幾年,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暴戾的一麵,心兒一顫,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諾諾道:“是!屬下明白。”

傅禺書微微靠後,又恢複了原來的模樣,淡淡地道:“出去吧。”

鄧老板囁嚅著。

傅禺書道:“隨她怎麼折騰,有些事,我會處理好的。”

鄧老板應著,慢慢退了出去。

傅禺書突然像是沒有了力氣,倚在椅背上兩眼無神地望著屋頂,苦苦一笑,喃喃道:“然兒,你何必?”閉上了眼睛,不堪的往事湧上腦海。

那日,他親眼見了阿嘉為了保護他任由那個粗俗男人蹂躪,在那一刹那,他無比痛恨自己的無用,恨不得去死!

後來,他們離開了那個山穀,至於那個粗俗男人的死他選擇不去探究,他必須保護那個荏弱的女子,他發誓會待她如親妹。

他聯係了僅存的暗衛,知道武安然安然不恙才鬆了口氣。但是他的腿廢了,悲傷和自尊讓他不願意就這樣出現在武安然的麵前,所以,他一直隱瞞著自己還活著的消息,就是想著有一天能好好兒地站在武安然的麵前。

然而,他錯估了命運對他的戲弄,一切都在那個陰雨連綿的夜晚顛覆幹淨。

一直以來,他費盡了心思尋良藥治療腿疾,卻被所有的大夫郎中告知今生再也沒有站起來的可能!

他忍著心底被絕望啃噬的痛,心情壞到了極點,一個人關在房間裏喝酒。

那酒初入口辛辣嗆口,漸漸地品嚐出了甘甜的味道,直到最後麻木,隻知道抱起壇子大口大口地往嘴裏倒,酒液順著嘴角瀝下下頜,再滴落在衣衫上,浸透了一大片。

他意識迷糊,朦朧中似乎看到武安然姍姍而來。她輕顰淺笑,眉眼婉轉柔媚……他癡癡而望,對他來說,這是久違的笑臉和溫柔。從東華城破那一日起,從那個未成形的胎兒失去起,她便視自己如陌路。

如果說武安然對自己有多愛,那麼如今的怨懟就有多深,他眼睜睜地看著那樣剛烈明媚的人兒日漸憔悴,他心如刀割。所以,他給了她呼吸的空間,放任她流連於胡澤山水之中。實際上,他掌握著她所有的行蹤,他想,時間會慢慢撫平她心口的創傷,他的然兒終究還會回到他的身邊。但是,他沒有想到夜慕華帶領南風的藤甲軍突然侵入了鳳兮的境內,從此生靈塗炭,哀鴻遍野。

逃亡路上,在最後一瞬,他將生的希望留給了武安然,從她緊抓住自己手的力度,從她的眼睛裏,他知道自己得到了原諒!他欣慰,歡喜……甘之如飴。

此刻,他的然兒就水靈靈地站在他的麵前,顫抖著,他伸手握住對方的手,細膩柔滑,馥鬱生香,讓他迷醉。對方的乖巧更是讓他驚喜,攬她入懷,手,在她的身上遊走,一寸寸地摩挲,低喃著她的名字,一聲聲,一句句……他能感受她的眼淚,她的顫栗,他禁錮太久的激情爆發,他讓她在身下綻放,他的歡喜到了極致!

然而,第二日他醒來卻在床上看到了阿嘉,看到了不堪的所有……美夢之後是絕望的深淵,他,再也回不去了!

一滴淚從眼角滑落,接著又是一滴,突然間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