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重別日,是何年(6)(1 / 2)

正廳裏,一個中年男子端端正正地坐在太師椅上,瘦長臉,細眉蠶目,習慣性地微微眯著,透著精明幹練。

旁邊侍著一個青衣小廝。

他端起茶,啜了兩口,眼睛有意無意地往門口瞥,又等了一刻,漸漸有不耐煩之色。

小廝忍不住道:“這人架子倒是大得很!要不,再讓人去通傳一聲?”

中年男子想了想,搖頭,他站起身背負著手慢慢踱著步,一幅一幅地欣賞牆上掛的字畫,表現出不急不忙的樣子。

又過了會兒,門外響起了腳步聲,一人施施然走入。

不到雙十年紀,身材比一般男子偏瘦小,容色秀美,氣質清貴,隻是臉色蒼白,像是久病初愈。

一個長相清秀的小廝緊跟其後。

中年人不動聲色地上下打量了眼,掂量著對方的身份。他輕咳了聲,拱手道:“這位是……”

武安然嘴角扯了下,不鹹不淡地還了個禮,“在下武某,閣下是醉平生的主人?”

中年人道:“正是鄙人。”深深一揖,“今天在醉平生發生的意外實在是抱歉,無論如何,是本樓的疏忽和責任,所以,鄧某親自登門謝罪。至於貴友的傷和損失一應由本樓負責。”

說話間,一邊的小廝將一封厚實的銀袋放到桌子上。

武安然睨了眼那封銀子,“鄧老板倒是敢於擔當。”她拿起隨意地掂了掂,“有一百兩吧?鄧老板果然爽利大方。”

“好說,好說。”鄧老板笑,意滿躊躇。

武安然卻將話頭一轉,“不過,鄧老板是不是太沒有誠意了?我朋友被樓上墜下的重物砸傷險些兒丟了命,貴樓不過遣了個跑腿的過來送封銀子就算了事了?!”她隨手一撥,那封銀子嘩啦掉出,有一塊骨碌碌地滾到了門口。

鄧老板有些下不了台,臉色沉下來,道:“武兄弟這是什麼意思?”

武安然穩穩地坐著,道:“武某知道醉平生的名氣很大,也知道背後有貴人照拂,隻是,這件事如果隨便用一封銀子就可以解決,你也太看得起武某了!”話鋒一轉,“武某已經遞了帖子到府衙,想必刑大人會給我一個答複。”

鄧老板忍住氣,笑道:“簡單的一件事,武兄弟何必如此咄咄*人?萬事好商量,武兄弟給個價錢。”

武安然笑了,譏諷地,“銀子?你以為武某缺銀子?”她臉色一冷,“你樓上的重物砸下幾乎傷及人命,武某並不認為是疏忽所致,可能是故意殺人!你說,如果我告到府衙,醉平生能有什麼下場?”

鄧老板臉色變了,盯著她。

武安然微抬下頜,神色冷淡,那無形中流露出的淩厲之氣讓對方心底暗暗驚悚。他忽然哈哈一笑,道:“是鄧某唐突了!武兄弟莫要怪罪,看兄弟言行就是大家所出,這樣吧,明兒鄧某親備酒席請武兄弟賞臉喝兩杯,不打不成交,武兄弟給個麵子如何?”

武安然冷笑,道:“要麼讓你家主子親自出麵給武某道歉,要麼上府衙!”說著,起身拂袖而去,“送客!”隻留下對方站在那臉漲成了豬肝色。

這邊,武安然疾步走下台階,確定對方看不到自己才放慢了腳步。她一隻手按著胸口,那裏跳得厲害,讓她有種喘不上氣的感覺。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直起身子,道:“許大夫怎麼樣了?”

小硯子道:“還沒有醒,”擔心地看著她,“爺,你的臉色不太好,先去休息吧。”

武安然搖頭,道:“許大夫是因為我才受傷的,我照顧他也是應該的。”頓了下,“傳我的話,醉平生有蓄意殺人之嫌,把我的信物並帖子一起送給刑檀遠,我需要他的回話。”

“是。”

武安然又歇了口氣,便往後麵廂房裏走。

小硯子不由地歎氣,喃喃道:“主子,你到底在哪?你難道不知道夫人撐得好苦嗎?”

風吹樹動,一院花香,卻無人應答。

武安然進了房間,窗前的銅鼎裏冒著嫋嫋白煙,氣味清冽將藥味衝淡了幾分。

許超靜靜地躺在那,閉著眼睛,眼底下有兩抹淤青,左胳膊纏著厚厚的紗布擱在床沿上,氣息平穩,好像是睡著了。

武安然心情複雜,她知道如果當時不是對方將自己推開,現在躺在床上的就是自己,甚至比這更嚴重。

她輕輕歎息聲,走到床邊的藤椅上坐下,依靠著椅背將目光漫漫地投向窗外,薔薇花開,有幾隻蝴蝶蹁躚流連不去,夕陽漸漸西沉,餘暉給所有的籠上了層溫暖的橘黃色,靜謐而美好。